H城人却这样侮辱他、质疑他……怎不叫人心寒?

他回宿舍一趟找人。

杜衡似乎回来了一趟,拿走了他放在饭桌上的那张VIP卡,留了字条:

「亲爱的邵sir,你家男朋友又被绑架了……开玩笑的,我带邓仔和Elaine去盖桂坊放髡一下,安摭一下人。」

字条里的中文字写得歪歪扭扭,还写错了好几个笔划多的字,下方唯恐他不相信似的,签着花里胡哨的Francis To潦草字,还画了一个爱因斯坦吐舌头鬼脸。

邵毅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杜衡自己惹了一身麻烦,竟然还想着安抚助手,顺道连他那一份也做了?

他看了又看字条,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钱包夹层里,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发了条讯息。

邵毅: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蓝桂坊,国际知名的H城「夜蒲区」,与杜衡初到H城迷路误闯的红灯区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有文艺的coffee shop,有喝手工啤酒的pub,也有吃喝兼备的lounge bar。要是不喜欢人多挤迫,可以找个rooftop bar边喝边欣赏风景,喜欢与众同乐的,就找有live band的酒吧,或者去club劲歌热舞到天明。

这里无论是店还是人都像个小联合国。印度餐馆、日式居酒屋、西餐厅应有尽有,下午时能看到中年发福的外国人老板溜出办公室享受三点下午茶,或者三两个本地人和外地人坐在一起喝酒谈生意。

周五、六、日入夜人流更多,年轻男女成群结队夜蒲,不少清吧劈场都会推出Happy Friday、Ladies’ Night、Challenge 10 shots for $198等吸引客人。

邓仔收到邀请的时候难掩激动,差点把杜衡当成再生父母,悉心挑了hiphop潮流穿搭,在夜店外与师徒俩会合。

杜衡脸上贴了块OK绷,除此以外看不出半点被砸过的狼狈模样,换过了一身随性的衬衫配直筒裤,戴了副飞行员太阳镜,将躲在他背后的Elaine往前一推。

「自己挑的衣服,自己化的妆,害羞什么?」

只见Elaine穿着一套酒红色抹胸连身裙,酥胸美肩裸背,配上大波浪卷、红唇,两串耳坠晃来晃去,晃得人心旌摇曳。

「啊……怎么也约了这家伙?」

邓仔幸福得几乎晕过去,正想上前大夸特夸,听得Elaine这一句又怂了。

杜衡拍拍两人的头:「直播那事,我知道你们俩是出于好意。主意是邓仔出的没错,可Elaine你不也傻傻地跟着胡闹了?不许怪人家。」

Elaine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敢直视杜衡。

「那个……谢谢师父破费,送我衣服,又带我去熨发。明明我之前让你失望了……」

「真是傻瓜。像你这么用心学习的好学生哪里找?我之前顾着教知识赶进度,一直没好好给你上一课法医职业操守,是我这个老师疏忽才是。」

杜衡又转向邓仔:「邓仔,你们家队长是严厉了点,不过他有身为队长的责任,你别生他的气,好吗?」

邓仔脸现惭色:「邵队一直替我揽着事情,在记者面前不停鞠躬道歉,我看着心里堵得慌……听Vincent哥说,以前谁要是严重违规,会被周老队长直接揪出来,亲口向公众道歉,还有机会被踢出重案组。邵队只是罚薪和发了内部书面谴责,已经对我很宽容了。」

「好了,都没事了就行。赶紧去跳舞放松一下吧。」

Elaine一进舞池,起初有点害羞拘谨,但很快已经融入现场气氛,随着强劲的重低音节拍忘我热舞,在舞池里像杯放肆晃动的烈酒。

邓仔赶紧也挤进去。也许有气氛加持,Elaine没有抗拒和他跳舞。

「瞧不出来,跳得挺好的。」Elaine斜睨他一眼。

「真的?嘿嘿,我中学的时候有学一点街舞嘛。一点点……Elaine,你也跳得好看,是不是也学过跳舞……」邓仔晕呼呼地笑着。

杜衡作为曾经的夜店玩咖,一听电音也燃起来了,为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马上解了白衬衫两颗钮扣,卷了卷袖管,一头扎进了舞池。

夜店电音震耳欲聋。红、蓝、黄、绿、紫五色电灯交叉扫射,交织成一大团五颜六色的炫目光晕。挥舞的手臂始起彼落,各种高跟鞋皮鞋板鞋马丁鞋的鞋跟声纷纷沓沓,跺得地板莲蓬响,脚下是一片薄薄的烟尘。

杜衡总有方法使自己成为注意力的中心点。

就算沉浸在独舞的世界里,他也是狂放不羁的,颀长的腿快速地前后踩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随着强劲节拍即兴舞动,一举手一投足有种说不出的独特魅力。

「看他快看他!那个型男!他好像年轻十年的Tom Hiddleston喔!」有女生从一个包厢里探头兴奋地尖叫。

杜衡听到了,很大方地叫来服务生,送一支香槟过去,顺便捎句话,请那位女士改改叫法──「比Tom Hiddleston更有型」。

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从人丛中不断爆发出一声声响亮的喝采声。尖叫声、叫好声、掌声、口哨声,一声一声累积起来,直到杜衡一直跳到舞池中央的舞台上,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点了一支最贵的烟火香槟,干脆俐落转了一圈,打个响指,笑着高高举起酒瓶,将热潮推上了顶峰。

邓仔和Elaine由十点多直跳到两点多,才觉得有点累了,到了包厢歇息一会,却见杜衡还沉浸在那个纸醉金迷的热闹舞池中,肆无忌惮地笑着跳着,昂贵香槟开了一支又一支,仿佛不知疲倦。

即使杜衡肯定有钱结帐,Elaine看着还是觉得肉疼,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邓仔:「邓仔,你觉不觉得我师父有点怪怪的?他下午不是才在法院外被围攻了吗?怎么完全不难过,还有心情带我们来消遣呢?」

「哪里怪了,杜法医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的嘛?Work hard, play hard(努力工作,尽情行乐),自由自在,够洒脱。快看快看,他要跟人劈酒了,哇,这酒量,好得没得说,要是我也……」

Elaine定睛一看,大惊失色,挤进去跟杜衡抢手上那支啤酒。

「不是啊!他明明教我法医不要喝太多酒的!师父等等!你不能这样豪饮的!」

「我知道我酒量多少,你别管……」

杜衡墨镜下的神情不明,挣开她的手,对着酒瓶口一个劲儿地吹,片刻就空了第三瓶,倒拎着瓶子用力晃了晃,又开新一瓶。

「Bottoms up(干了)!敢不敢再来一支!」

「谁怕谁?干了!」

Elaine叫上邓仔帮忙,还是劝阻不了,也总不能像闹事似的强行拽人出去,别无他法,只好给邵毅打电话。

「邵,邵队,我是Elaine,杜法医他拼命地跳舞灌酒,我们拦不住!」

邵毅电召的士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杜衡喝得酩酊大醉,还用香槟将自己浇了个遍,由邓仔和Elaine两人艰难地扶着出了夜店,醉眼蒙??中见一个同样戴着墨镜的人向自己走来,揉了揉眼。

「我……我怎么觉得……你这,这有点像那谁?好像广叔抽屉里那照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