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那就是在严苛的天气条件下,产生不了抗争的火苗,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随即就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组织救灾是政府职能中十分基础的一条,所以自打春秋起就有赈济孤寡,尤其是对老弱的照顾。

他记得清楚,三国时期的四世三公袁家就是从一场雪灾开始发迹的。

当时洛阳大雪,家境贫寒者皆除去屋门之外的雪,出门乞讨食物,唯独袁安屋前雪如故。

当时的洛阳县令带着人救灾,见袁安屋前雪深数尺,以为袁安已经死了,便命诸人清除门前雪,入屋查看。

进屋后见到袁安躺在床上瑟瑟发抖,洛阳令对他的行为感到惊奇,于是问他:“大家都出门找食物了,为什么你不出门呢?”

袁安回答说:“因为下了大雪的缘故,大家都很饿,不应当在此时再去麻烦别人。”

洛阳令大为震惊,认为他是品德高洁之人,于是举他为孝廉,袁家由此开始发迹。

可见自古以来政府对雪灾也是有救援之策的。而且如果在这方面长期缺位,公信力必定遭到削弱,那等到天暖时分再反,也是有可能的。

蔡襄在听到赵昕这个问题脸更跨了,脸上的苦水似乎都能拧出来。

但还是选择了实言相告,不过提前让赵昕屏退了左右。

“殿下,时移世易,如今已与袁安那时不同了。”

“如何不同?”

“殿下可知晓,本朝并不抑制兼并?”

这个赵昕当然知道,华夏数千年封建史上就出现了本朝这么一个不抑兼并的封建王朝,经济还遥遥领先,能不知道嘛。

客观上来说元朝也不抑制兼并,但元朝搞得是包税制,不具有参考性。

蔡襄喝了一口茶,既定神,也是组织措辞,这才说道:“本朝不抑兼并,遂至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无立锥之地。

“天禧五年(1021年)官家尚未即位时,据有司统计,天下间的客户(佃农)约占天下见总户数的三成。

“可到如今不过短短的二十二年,便已变成百有三十四五。而如今国家每年垦田之数,不及前朝十之三四。

“据臣一些出任地方的朋友闲聊时说起,还有近七成开垦田亩都被当地大户豪强所隐,不入国家籍册。

“他们纵有报国之心,竭力组织开田,分发给穷苦百姓。

“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吏,彼辈与地方豪右大姓关系盘根错节,互为倚仗,只消官员离任,这些田就会轻巧地落入那些豪强大姓手中,百姓还是会沦为客户。

“似此类人衣食无着,家无余财,稍遇天灾,即成流民。

“更何况朝廷近些年为抵御西夏,上至盐铁,下加至果菜,凡百所有,无一不征。

“若非殿下您巧使妙计,大胜夏贼,国中再多岁币之累,恐怕一些小地主过年都要不知肉味了。

“东京城为天子脚下,物阜民丰,所以每有天灾,流民便蜂涌而来。”

说到这,蔡襄就不再往下说了,而是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赵昕的眼睛。

赵昕当然听明白了蔡襄的话外之意。

即现在国家已经不缺人,甚至嫌弃起人太多,尤其是不安定份子流民太多了。

与其救助他们,让他们活着,将来变为反叛分子,不如趁着天灾把人给送走。

庞大的禁军的确是对付普通叛乱绰绰有余,但军费也是钱啊,不如天灾好使。

毕竟雪灾具有特殊性嘛,一时救援不及很正常啊,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再说雪灾也不具有普适性。

物资储备丰富的高门大户可以一直奏乐一直舞,无论如何也损失不到他们身上。至于那些贫户,他们也发不出声音,即便发出也没人能听到,更无人在意。

死在寒冬腊月里更是连瘟疫都不会产生,安全得很。

在绝大部分掌权者眼中,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并不会产生任何伤感之情。反正东京城是天下之都,永远不会缺人。

所以朝廷只会意思意思,做个姿态表明自己还是赈灾了的。但全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挺到朝廷到。

脑子里一遍遍闪回这些话的赵昕忍不住使劲按了按太阳穴。

他早就知道封建王朝和他曾经生活的时代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比性,但在繁荣富庶的假面被撕开,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在他眼前后,还是觉得很难过。

都是人,没有谁生来就是命贱该死的。

但这种情况不是单纯谁的过错,甚至不能归咎为某一阶级,只能说本朝从立国之初的结构就不对。

整个大宋朝的结构一直是既歪且散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歪,越来越散。

难怪在原历史线中他那个无良爹在今年启用了范仲淹开始轰轰烈烈的变法,实在是社会矛盾尖锐到了一定程度,再不改屁股下的位置就要坐不稳了。

但他那个无良爹没能顶住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扑。所以改革轰轰烈烈开始,悄无声息结束。

短暂的变法虽让矛盾得到了缓解,但因为没有触及根源,所以才有了之后的王安石变法。

赵昕又想了一下前段时间看到的国库储银,不由长叹一口气。

国库中钱是有的,但绝大部分是准备给他爹冬至南郊祭天用,宣德门的大象都演练很久了。

而且因为今年大胜西夏的缘故,排场都快超过三年一次的大礼年。

这个兴哪怕是他,也不能去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