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岳山川的脚步稍缓,却没停下来。他绕到甄稚背后,把她的书包脱下来背到自己背上:“我给你背,行了?”

“我们老班到底给你多少钱啊?”甄稚气喘吁吁地跟着,“你能不能别、别这么操之过急,我可是 800 米体测都差、差点没及格的人……”

“所以我才得盯着你提前训练。”岳山川又放缓脚步,转过头看着她,“我们学校的体育已经算很好了,但每年运动会长跑项目都有人晕倒,我不希望今年是你。”

“那肯定是我啊!有什么悬念吗?”甄稚对自己没有运动细胞这件事很有自知之明,“我只希望我晕倒的时候,倒地的姿势不要太难看。”

岳山川听出她语气中难掩的失落,莫名有点心软。此时正好跑完一圈,他停下来:“你说得对,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先歇会儿。”

这时听见她在旁边继续得意地说:“……所以我才邀请林泽楷去当观众,万一我跑着跑着晕倒了,岂不正好创造了和他亲密接触的机会……啊!救”

岳山川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再次向前狂奔,全身力量爆发,比刚才一圈跑得还要快。

“你不是说好了要让我歇会儿吗?”甄稚在风里简直睁不开眼,头发也吃进嘴里,“呸!怎么突然跑得像只疯狗一样?”

又绕着跑完一圈,甄稚实在累得受不了,用尽全力把他推开,不顾形象地扑到旁边的足球草坪上,感受到从肺部涌上来的淡淡血腥味。

岳山川慢慢走到她旁边,用脚背拨拉了一下她。筋疲力尽的她如同一只沙袋,纹丝不动地焊在地上。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甄稚呈“大”字形趴在草地上,气若游丝,“反正泽楷哥也失恋了,我连幻想一下都不行吗?再说了,你可是我的军师,我自己主动开窍,你难道不该感到欣慰吗?”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这个点都会带你来集训。”岳山川在她前面蹲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手腕上的电子表,“要是比赛那天你晕倒了,我绝对拦着林泽楷,让你一个人趴在跑道上丢脸。”

说完,他拿起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稚看见他的球鞋踢过绿茵场,每一步都带起土和草末,气得锤了一下土,还是咬牙切齿地爬起来,拖着发软的腿去追他。

阴暗!变态!心理扭曲!

她用所有能想到的词,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运动会那天,南鼓巷帽檐胡同里,破天荒有三个人一起去坐公交车。

已过惊蛰,草长莺飞的时节,上学路上天光已大亮。

柔和的晨光描摹着林泽楷棱角分明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与轮廓一层细小的绒毛弥漫着柔和的金色,格外生动。甄稚看得入了神,直到车轮轧上一块石头,一阵颠簸将她惊醒。

二中的体育设施很好,操场和观赛看台可以容纳两所学校的师生。周末两天运动会,校门开放给穿二中和七中校服的学生。

虽说结成姐妹校,两所学校却在运动会上暗自较劲。七中知道体育赛事上难压对方一头,就在走方阵时各出奇招。

杜若和甄稚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互相帮忙把玩偶服装穿上。甄稚扮演的是一棵树,本来极其不情愿,但当她看见杜若的玩偶服是长颈鹿劣质头套里缺少支撑杆,还是一只歪脖长颈鹿,顿时觉得当一棵树也能接受了。

“不知道我们班哪根筋搭错了,要扮演疯狂动物园。”甄稚躲在阴暗树洞里,羡慕地看着另一个班的女生梳着两条麻花辫,“民国校服真好看,我也想穿蓝上衣黑裙子!”

杜若说:“我听说一班扮演的是《还珠格格》,他们老班也参加,扮演皇阿玛。”

“代入一下老范穿黄马甲,一定超级喜感。”

两个闺蜜有说有笑地去操场集合,红跑道上已经站满了风格迥异的方队。天空水洗过一般,万里无云的清爽,彩旗迎风飞扬。

前面一个班的方队在路过主席台时,放飞了氢气球和一笼和平鸽。本是青春肆意的场景,甄稚他们班却遭了殃鸽子们不知在笼子里憋了多久,一重获自由就开始放松直肠,漫天落鸟粪。

“疯狂动物园”终于彻底疯狂,不顾方队正在往主席台的方向行进,所有人都在躲鸽子的生化武器空袭,场面混乱一团。人类的悲喜真是不相通,观众席倒是被逗得哄笑一片。

混乱中甄稚的目光恰好撞上旁边看台上,她的三个熟人:林泽楷,岳山川,还有他旁边的褚白露。

褚白露今天没穿校服,苗条的身材套一件修身的浅青绿运动服,圆润的丸子头扎着紫丝绸发圈,像一棵亭亭的紫玉兰树。

甄稚低头看着自己树干上淋着的两块白色的鸟粪,内心死寂。

高三学生不参加项目,只有一天随意观看比赛的时间,算是学校给毕业班减负。很多学生主动回教室上自习,所以学校没给高三班级安排固定的座位。

趁着林泽楷去小卖部买水,岳山川从裤兜里掏出一物,递到褚白露面前:“这是你的东西吧?下次别往我手腕上戴,让人误会。”

掌心里是一个发圈,淡紫色,结绳处串着一颗白色蝴蝶结样式的塑料珠。

褚白露冷得把手揣进衣兜,身形却一点也不瑟缩:“谁误会了?”

“你想让谁误会?”岳山川反问她。

褚白露接过那根细细的紫色发圈,一时没作声。她抬起头看着跑道上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火柴小人,忽然发现那棵树消失不见了。那是一棵吵闹的树,像是枝头停满了麻雀,一靠近耳畔就充斥着叽叽喳喳的鸟鸣。

甄稚把肮脏的树形玩偶服脱下来,回到高一三班的根据地,发现岳山川他们就坐在隔壁的看台区。林泽楷不知道去哪儿了,身边只有褚白露陪着他。

“好巧啊。”她从书包网袋里拿出水杯,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学校哪里可以接热水?”

褚白露盯着岳山川,看他会不会亲自带她过去。没想到他就像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盯着操场上行进的方队。

“呃,你们这是……吵架啦?”甄稚感觉气压不对,想赶紧逃离,“没事儿,我去问问别人……”

褚白露站起来,指了指斜对面的建筑:“那栋是教学楼,每层都有开水机。”

“谢谢。”

甄稚如获大赦,赶紧离开风暴现场。她拉着杜若去教学楼接水,却不急着喝,拧紧盖子捂到小腹上,三步并两步走到最近的花坛边坐着。

“你怎么啦?”杜若见她脸色不对劲。

“我好像是来‘那个’了……”甄稚满脸愁容,“可能是最近锻炼过度,提前了一周。”

杜若担忧地问:“那你下午的长跑怎么办?要不我去找文娱委员给你报弃权?”

“不、不用了,多喝点热水就好了……”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老范不是专门强调过吗?‘可以不拿名次,但不准当逃兵’。”

“这种话听一听就行了。”杜若推了推眼镜,“你身体有特殊情况,老范难道还能逼着你去跑呀?”

甄稚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