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可以了，可以了”，你冲过去抱住了处于暴虐状态的他，男人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回抱着你，冰蓝色的眼里是一片可怖的血丝。

施莱歇尔的临时副官开车将贝琳达送回了家后，又把你送回到了陶班教堂的公寓。

根据德军驻布达佩斯指挥部的计划，在布达厄尔什机场被重新夺回后，趁两军战事短暂平息的时候，德军各部迅速建立起空中桥梁，运出伤员，运进补给。

虽然施莱歇尔是坦克兵，可围城战役这时候可没有那么多坦克可以供他开，尤其还是德军引以为傲的虎式坦克。

于是，刚刚突围进来的隶属武装党卫军第三骷髅装甲师的施莱歇尔就被任命为这次运出伤员行动的指挥官，他这次来公寓就是专门来接你，送你离开的。

你听见施莱歇尔的说辞，有些犹豫，放心不下哥哥：“那费尔呢？”

“伊娜，我探到消息，费尔现在带兵在瓦洛什马约尔农庄防守着。农庄离厄尔什机场很近，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会碰见他。”

“放心，到时候我碰见他，会告诉他你的去向的。”施莱歇尔摸了摸你的脸，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小猫，你有三十分钟收拾东西的时间。”

你从卧室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一个沉甸甸的斜挎包，里面装着各种必需品和物资，是你为了随时可以逃难提前准备的。

“我早就收拾好了。”

你把斜挎包背在了身上，“我们可以走了。”

从你们碰见就一直阴着脸的施莱歇尔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他摘下了你身上背着的斜挎包，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小猫，既然你留出了这么多空余的时间，那我有一个困惑了很久的问题要问问你。”

你疑惑中，施莱歇尔把你按在了毛绒椅上坐下，男人半蹲下了高大的身躯，仰视着你，和你说话。

“伊娜，《安妮日记》这本书究竟是哪国作者于哪一年撰写的？为什么我翻遍了书库都找不到这本书的记载？”

你默默地睁大了眼睛，是当初你在克莱城堡的时候下意识对施莱歇尔说出来的《安妮日记》。

施莱歇尔直直地注视着你，将你脸上的微表情全部收入眼底。

“还是说，那个荷兰韦斯特博克中转营地的安妮·弗兰克是你的什么人？小猫，你认识她吗？你说的这本书的书名的关键词刚好就有‘安妮’。”

“活下去好吗？”

你突然说出了上下文毫无关联的一句话，施莱歇尔明显一愣。

这次换你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因为此时此刻施莱歇尔身上散发出来的厌世气息浓烈到让你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赫伯特，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你活下去，活下去就能知道答案，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上帝会亲自为你揭晓谜底。”

战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47年，在这一年《安妮日记》出版了，这本书一出版，便在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其影响力无疑是全球意义上的。

施莱歇尔脸上的僵硬逐渐恢复了过来，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甚至将时间限定在了战后的第二年。

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小猫，我当然会努力活下去的，别担心，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徒，但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审判我的上帝已经死了。”

“既然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

你停留在原地，声音莫名其妙地有些哽咽：“我，我可以替你作证。”

阴影处的施莱歇尔也停下了脚步，他侧身背对着你，骷髅帽完全遮住了金发，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阴森冷酷。

男人薄唇吐出一连串的反问：“作什么证？为什么作证？怎么作证？以什么作证？”

证明他在特莱西恩施塔特集中营担任指挥官的时候，一再违背希姆莱和戈培尔关于清洗的指令，延后对儿童营的筛选，证明他救了一百三十个犹太儿童的生命。

可是……可是正如他所问的一样，证据呢？证据在哪里呢？

你完成任务之后就要回家了，大概率就是在今年回去，你有可能连证词都给他提供不了，又还有谁能够证明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呢……

施莱歇尔没有等待你的回答，他顺手捞起床上你的斜挎包，然后就出了卧室，往公寓大门的方向走。

你平复了一下糟糕的心情，接着跟着他也走出了卧室，紧跟在他的身后，结果施莱歇尔冷不丁站住不走了，你垂着眸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

背对着你的施莱歇尔做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深呼吸的动作，他把手中的斜挎包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个转身就将你横抱回到了卧室，将你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然后亲吻如同疾风骤雨般地落下，你流着泪不停地偏头挣着，愈发后悔在围城前给他写了那封信，让他踏足了这个死亡之城。

“伊娜，我的小猫，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是我作为你的情人，最后一次冒犯你了。”

施莱歇尔揽住了你的腰，将你禁锢在怀中，俯低吻去了你眼角的泪，继而强烈的吻就落在了你温热的唇上，他随心所欲、不顾一切地吻着，吮吸嘬舐，肆意狂妄。

轻微干裂的嘴唇渐渐被两人的唾液润湿，彼此的舌尖碰撞缠绕间，他吻得更加投入，强势地掠夺了你所有喘息的机会。

直到副官在卧室前敲门提醒，他才不舍地离开了你的唇，就着这个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呼吸的姿势，轻声说：“伊娜，我会活下去的。”

*

军用吉普车颠簸着开在路上，虽然车辆上安装了防滑链，但转弯时仍然常常出现打滑的问题。

厄尔什机场跑道上到处都是看不太清的指示牌，指示牌被粗糙地钉在被烧得漆黑的木桩上，德军正在紧急清除跑道上被白雪覆盖住的突起物。

你定睛细看，才发现那被无情的大雪永远覆盖住的，是成排成堆的尸体。

以天为盖，以地为墓，破碎的雪花像是灵幡在冷风中飘扬，呼啸的风声是上帝为生命逝去所奏响的哀歌。

卡车运来了战地医院的一批重伤员，他们在被清扫出来的跑道边上等待着德军运输机的到来。

这次需要转运出去的重伤员有三十人左右，所以来的不是Fi156斯托奇飞机，而是体型比它大上很多的Ju52运输机。这也意味着，Ju52更容易暴露在敌人的炮火覆盖之下。

很有趣的是，坚固耐用的Ju52被德国士兵称作“帝国之鹰”，而盟军士兵则叫它“钢铁安妮”。

施莱歇尔在厄尔什机场后面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和战地宪警讨论着什么，你和伤员就在跑道边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