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莱歇尔说话调侃向来是把握着度,他见你态度变差,果然就审时度势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环视一周,看见毛绒椅上放着的针线盒和一件差不多已经完工了的羊绒背心,冰蓝色的眼睛瞬间提亮了一个度。
??男人直接把那背心往自己的身上套,“小猫,我就知道,你织衣服的手艺这么好,当初织的那件羊绒毛衣怎么可能没织好。”
??可事实上你送给哥哥的那件羊绒毛衣确实织得很差劲。
??羊绒很难织,你能买到的又都是些低质量的羊绒,里面含着杂质,再加上羊绒的纤维又细又短,你织起来更难。
??只不过党卫军的人都不太喜欢穿着棉袄作战,因为他们觉得太拖沓太臃肿,相反,他们更喜欢将各种羊绒毛衣和背心叠穿。
??譬如,现在你面前就站着一只叠穿了三件羊绒衣的大型德牧犬。
??玩归玩,闹归闹,施莱歇尔很快就正经了起来,他把你一下子按在了毛绒椅上。
??“伊娜,说说吧,你从苏黎世回布达佩斯也就算了,你一个瑞士人不待在佩斯大使馆里避难,跟费尔一起撤退到布达是几个意思?”
??“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彰显你们可歌可泣的爱情?不惜用生命作赌注?”
??虽然施莱歇尔表情恶狠狠地捏了捏你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炉火烧得有些发红的脸,但是动作落在你脸上的时候力道一点也不重。
??于是,你便理了理思路,和他说了安东的事,但是省略了圣彼得钥匙,因为你不好跟他解释那天国钥匙的来源,总不能把你和赫尔利的事从头到尾都跟他讲一遍吧。
??再者说,他要是知道了你是盟军的间谍,估计又要当场发飙。
??施莱歇尔听完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沉:“伊娜,所以说,你把避难的宝贵机会留给了一个刚刚认识没几天的人?”
??你坐在毛绒椅上,右手不停地扣着扶手,“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好不好……我这不还好好的呢。”
??“况且安东可是达莉娅的弟弟……达莉娅当初在魏玛,在苏黎世的时候一直都帮忙照顾着爱玛。我因为摇摆乐事件被抓的时候,达莉娅也是跑前跑后地帮我想方法呢……人要懂得感恩……”
??施莱歇尔没有被你说服,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这边,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质问,反驳道:“你凶什么凶啊……”
??真受不了了,他们怎么一个个的就知道凶你啊。费因茨也就算了,他是哥哥,施莱歇尔又凭什么凶你啊……
??“小猫,我哪里凶了?”
??“你还说没凶?”你气鼓鼓。
??某人缴械投降,“好好好,是我凶了,是我凶了,都是我的错。”
??半蹲在地上的施莱歇尔把你扣扶手边缘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表情转换了过来,摩挲了你手几下。
??“伊娜,我真觉得你有时候像堕落天使。”
??“啊?”
??堕落天使?路西法吗?
??某人毒舌地补充:“一样地喜欢做些蠢事。”
??“……”
??在炉火的映衬下,施莱歇尔觉得此刻你脸部柔和的线条连委拉斯开兹也无法描绘。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暗暗地吞咽着什么。
??“小猫。”
??“又怎么了?”
??“给我亲亲好不好?”
??你的额角蹬时跳了跳,你不能指望施莱歇尔还能保持正常的状态有多久,一下子把他握住的你的手抽了回来。
??你无语,不想再和他说话,施莱歇尔换蹲姿为单膝跪姿,笑得更加令人觉得他欠扁至极:“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可以强来。”
??“……?”
??你简直要一口气被他气死了,下次真的再也不会单独和他见面了。
??你正准备和他争辩,结果没成想,施莱歇尔又以硬转弱,讲起了故事。
??“伊娜,不好奇吗?我隶属于武装党卫军第三骷髅装甲师第一装甲团,敢死队再怎么选人也不会选到我的头上。因为我离开华沙之前,收到了后勤部转发过来的你写的信。”
??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做了什么错事。
??“我没有想过,你竟然会重新回到布达佩斯,而布达佩斯又在圣诞节的时候被俄国佬包围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我想你想到简直要发疯了。”
??施莱歇尔把脸埋到了你的双膝上,声音闷闷的:“骷髅师日夜兼程,但中间坦克油料不足,我们还是晚了,在圣诞节后的第三天才进入了匈牙利境内。”
??“我团的坦克已经推进到铁路路基处,结果还是被那群该死的俄国佬摧毁了,迫击炮的攻击实在是太猛烈了,步兵也无法前进。救援部队就这样彻底被拦截在多瑙河畔。”
??“师部决定组建敢死队,从多瑙河上运送物资,我第一个报名了,团长不允许我去,因为我的父亲是党卫军的中将,波西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的总督。”
??“可我几乎不顾一切了,因为我太想你了,太担心你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待。”
??“我们一共来了41个人,活着抵达布达的只剩下13人。伊娜,你知道吗?驳船上的金属网防护栏上面全都是血,船头悬挂着的两个救生圈都被打烂打穿了。我以为我会就此埋葬在冰冷的多瑙河上,死在异国他乡。”
??“但是我还是活下来了。”
??他抬起了头,郑重地望着你说:“伊娜,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拼死来到了你身边。”
??你觉得自己简直要在他深情的陈述中溺毙了,你无法想象那一路上施莱歇尔遭到了怎样的艰险,这一切都源于你写给他的那封信。
??脑子里那盆对他态度坚决的冷水就在这样的一番剖心下渐渐地被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