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知道您对中国很喜欢，但是我不知道您连鲅鱼水饺都知道。”

宋凝有些意外，并鉴于在场有两个德国人，她着重强调了一下：“那是青岛，中国青岛的美食。”

你的眼睛有些发热，是的，青岛，青青之岛，山东的青岛，德国曾经的殖民地，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

你们和宋凝告别后，威廉送你回了拉丁区。节气交接，你想回伯爵公馆拿点换洗衣物，便让威廉先送你去了公馆。

“威廉长官，久等了，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还好遇见了你，否则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来了。”

威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将收拾好的衣服用衣物袋装好，放在了独位沙发上。

你去后厨将烧开的热水拿过来，为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去年年末的时候我们就搬到丽兹酒店住了，这里一直没回来，不过隔段时间就会有女仆来清理打扫。”

“伊娜，我本来也是打算要在今天来找你的”，威廉暂时收敛了唇边的笑意，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了你。

“判决书？”

??“怀斯·德诺因犯破坏战时团结罪被法兰西临时法庭判处四年有期徒刑。”

你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威廉，并在他的示意下念了下去。

“经法庭查明，怀斯·德诺于1940年，在德法停战协议签署之际，仍然出于民族仇恨纠纷，违规给一名试图寻求堕胎帮助的德国妇女提供雌二醇药物……”

你的声音渐渐哽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你将这张薄薄的却承载太多的纸张贴在了你的胸口前。

“伊娜，我一直在为四年前的事情自责，这次回到巴黎，有机会处置当初伤害过你的那个人。”

威廉看着你发呆出神的样子，眼底浮现出一抹心疼，他双手交叉紧紧地握成拳。

“他身为医生，却违背了希波克拉底誓言，而我也过于自大，没有查清楚就带你去了那家私人诊所，我很抱歉，如果……”

“威廉，谢谢”，你打断了威廉，并将这张判决书仔细地叠好收了起来，真诚地望着他。

“这已经足够了，请不要再过多自责，命运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的。在上帝降下审判之前，有人能让他率先受到法律的制裁，这就已经足够了。”

即便当初那个法国医生不给你雌二醇，想必也会有其他因素来阻止你，这不就是系统一直强调的历史的轨迹无人能改吗……

只不过你从来没有告诉过费因茨，服用保胎药物并非你意。如果他知道了，一场杀戮一定在所难免。

虽然那个医生害了你，但是没有必要就因此剥夺他的生命，四年的牢狱监禁已经足够了。

两人都各有所思，没再交谈，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隐约听得见你们彼此忐忑而又悠长的呼吸声。

威廉的一双绿眼睛是那么深情地望着你，那充满柔情和炽热的光辉像是随时要溢出莱茵河的水一样。

你们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缩进，他唇边塔维诺红葡萄酒的醇香近在咫尺，令人迷醉而上头。

在你畏惧和拒绝的话要说出来之前，威廉先一步站起了身。

“因为我叔父的缘故，我进青年团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赫利，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费尔。”

赫利是施莱歇尔的昵称。

你坐在沙发上，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威廉谈到了费因茨。

你还以为威廉和费因茨认识的时间会更久一些，原来威廉和施莱歇尔认识的更早。

“在我和赫利还在思考第二天的早饭会不会有扭花圆圈的碱水面包的时候，费尔就已经在沉迷力学原理，他有着极高的机械天赋，是教官眼中大有可为的无线电天才。”

“但是伊娜，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们的友谊始于一场有预谋的糟糕的队内霸凌，费尔花了整整一个周设计组装好的电报机被人为毁掉了。”

威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双手插兜，笑了一声。

“这家伙竟然一个人在背后偷偷哭红了眼，一点都找不到十三岁男孩的硬气，浑身都是倔劲。”

“赫利知道后当场气得跺脚，硬拉着我们把新鲜的马粪全部抹到了那群无聊小鬼的床铺上，我们三也因此被教官在小黑屋关了三天禁闭。”

他站着看着你，高出你太多的身高却没有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但他现在强烈的外露情感还是让你坐立难安。

你站了起来，走近了他。

“后来我们虽然在一些问题上存在着分歧，但是我们之间的友谊永远都不会改变，我也会……”

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此刻的威廉非常需要一个拥抱，你这样想着，也确实也这样做了。

“我也会一直忠于我们之间的友谊”，威廉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回抱住了你，胳膊越收越紧，动作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绅士。

虽然你还是不清楚威廉对你的感情到底因何而起，但此刻你对这份如同浮萍般的爱恋唯有感激。

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正当你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要站麻的时候，威廉松开了你。

他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绿眼睛郑重地对你许下了一个承诺。

“伊娜，请相信我，令你厌烦的战争，将很快结束。”

*

1944年4月22日，英国皇家空军发动了二战期间对巴黎破坏性最强的一次轰炸。

他们在对巴黎市北小教堂区铁路站场进行轰炸的时候，过于密集和几乎偏离既定目标的炸弹落在了蒙马特区，最终造成了多达六百七十名巴黎人的丧生。

情况极其严重，巴黎人心惶惶，局势一度达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在此情形下，曾被称作“法兰西的救星”的贝当来到巴黎这也是他在巴黎被占领期间的唯一一次出访。

贝当坐着蓝色敞篷车来到了圣奥古斯丁广场，下车后，他的私人医生梅内特莱尔紧跟着他，四周重重叠叠的全都是警卫员，费因茨与贝当并排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