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吐出的话越来越大胆,拉罗谢尔公爵狠狠地扇了公爵夫人一巴掌,而后跪下求着高高在上的长官饶过这个一连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
派克没有时间和他们消磨,任务已经完成,便上了霍希车,驶车离去。
党卫军下发的死亡证明上记载的两个孩子死因是急性心肌功能不全,但是阿希尔和玛德琳身体健康,又怎么会突发疾病。
在下葬前夕,拉罗谢尔公爵几乎拿出了所剩无几的全部财产,拜托一位胆大仁厚的医生给两个孩子做了最后的检查。
医生摇着头给出了与党卫军开具的死亡证明完全相反的结果身体青紫,下身撕裂,他们生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军方没有销毁尸体,反而正大光明地将尸体运回公爵府邸,报复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纳粹在让人虽生犹死方面越来越恐怖,那比死亡更可怕,而且也更为残忍。
公爵夫人听完,胸口涌上一股窒息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头一仰,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直直地睁着眼。
世界在摇晃,死神扯着她的裙摆,破碎的心脏鲜血流淌。死的人饱经折磨,活的人备受苦难。从此,死将成为生的一部分,像枯草热,周而复始,季节性复发。
上帝,为什么我们看不见你,为什么你要躲起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你的子民,为什么你对我们的苦难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
哀鸣全部吞咽入腹,连带着舌尖上如海水般咸腥的血,意志不足以与放荡分庭抗礼,大概又过了很久,像千万支针扎一样的麻痛才回到现实。
??不安的身体侧身蜷缩着,被宽大的被子紧紧裹住,好像一朵被撕碎了的玫瑰试图逃向东方的国度。
??他温柔地抱起你,热水没过全身,渐渐抹去亲吻的残痕,洗去所有的污迹。粗粝的指腹滑过肌肤,不再那么暴虐,抚慰幽幽咽咽受伤的心。
??孩子醒来后的咿呀,仿佛红色玫瑰的旋律,色彩艳丽,久久摇得你麻木的灵魂重新走向清醒。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第二十八章 巴黎动物园
??你站在餐厅旁的吧台处,正打算从茶盒里取出一点马可波罗红茶,给自己泡一杯茶祛热清火,结果费因茨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从身后径直抱住了你。
“伊娜,别闹了。”
他轻轻地嗅了嗅你头发上的玫瑰香,“好不容易把假请下来,结果你又跟哥哥置气。”
你没吭声,手上继续着泡茶的程序。四周阒静、无力,没有初夏特有的轻松氛围,只有沉默的基调。
费因茨向柏林总部提交了休假申请,刚刚才过了审批,一共有两个周。这少得可怜的假期还是加上了去年没有休假的时间。
现在东西两线缺人缺得厉害,连最基本的人员调动,后勤都没有能力补上空缺,因此休假审批变得非常严格。
前线的士兵若想休假,必须有战功获得勋章,以帝国英雄的身份提交休假申请才可以,但是即便有了休假资格,休假单被驳回撤销也是常有的事,少则两三次,多则八九次。
很多人被送上战场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东线情况尤甚。以至于有士兵调侃,连德意志的英雄回家都要看上帝恩赐的运气,普通人注定只能当这个千年帝国的肥料烂死在战场上,直到有一方投降。
“伊娜,又走神了?”他再次开口。
你放下了茶杯,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哥哥,你这样抱着我,我还怎么喝茶。”
费因茨松开了怀抱,缚在你身上的力气抽走,他往后退了半步,你转了过来。
他的下巴上贴着一小片纸,那里被剃须刀拉出了一道伤口。原来没了剃须膏,一个小小的刀片就能让杀人如麻的纳粹见了血。
你还是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他,就在你思绪仍在游走之际,他再次环抱住了你的腰,低头在你的额头上蹭了一下,随后又吻了上去。
他的吻总是如瀑布般胆大妄为地将你拉入无底深渊,如暴风骤雨但又不动声色,直面而来却又柔情蜜意。
胸中无法控制的春潮泛起,比阳光更强烈,比金子更耀眼,爱意固执地萦绕在唇边,在彼此的亲吻中奔流不息。
吻毕,你落在他怀里微微喘气。
他顺着你的背,说道:“伊娜,哥哥给你道歉。”
你知道他根本没有觉得自己那晚做错了,在他的世界里,容不下你丁点的违背。无论对你是压制强迫,还是引诱顺从,都不过是他为了达成目的所用的方法罢了。
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你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铐上了镣铐,灵魂和肉体分离已久,全身都浸泡在时而冰冷时而温暖的水中,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渐渐溺毙。
你伸手环住了他,依赖地偎了偎,算是对他口头歉意的接受。
*
覆盖天空的层层云彩绵延天际,阳光大片大片地躺在浓绿的梧桐树冠上,偶尔有些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打出如同亮光海岛的块块光圈。
艳丽的月季在枝头随风真实地轻颤,流露出溢彩的温情,惊鸿一瞥,展现出坚韧不拔的生命力。
你和爱玛在公馆后花园玩闹,你害怕太阳把爱玛娇嫩的皮肤晒伤,特意给她戴了一顶淡色的草帽。
帽子扣在她的头上有些大了,爱玛人小腿短但速度却不慢,草帽没一会就掉下来垂在背上,深棕色的帽带松垮地围在她的脖子上。
你好不容易逮住四下乱跑的爱玛,半蹲着把她的帽子扣好,结果爱玛觉得自己被妈妈扰了规划,气急败坏就要哭。你连忙伸出了手指,就着太阳的影子,比了动物剪影来逗她。
双手交叉,大拇指相勾,左右摆动,便是一只飞翔的老鹰。双手合并,食指并拢,其他手指微微分开,就是一只嚎叫的野狼。
爱玛第一次见到影子的魅力,顿时凝着蓝色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灵活纤细的手指摆出各种各样的手势。
费因茨站在后花园的门廊旁,手撑在上面带有圆雕和槽纹的白色栏杆上,目光望向你们,柔情而深邃,身上的戾气尽数消散收敛。
尤里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道:“长官,柏林那边已经确定了消息,鲁茨·赫克博士明天会来,您看?”
费因茨神色微变,用手指轻缓而有节奏地扣着栏杆,似是在思考,似是在权衡利弊,很快,他便下了决定,尤里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