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伊娜，怎么还在想这件事”，他用手捧起你的脸，吻上了你的唇。你略有些挣扎，他这才含含混混地说道：“去维希，见贝当。”

贝、贝当？

这是又有什么阴谋要策划了吗……

他这次的亲吻宛如黄昏时分，轻轻滑过清澈湖面上的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缠绵而温柔。那种浑身血液奔腾而下又逆流而上的感觉又在无声无息中漫卷。

一汪平静的碧波，在交织着桃红和翡翠的两岸中间奔流，蜿蜒千里，绵延不绝，无限延长，直到世界的尽头，一同毁灭。

“伊娜，和爱玛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嗯”，你闭上了眼，往他怀里钻了钻。

*

拉罗谢尔公爵的府邸距离慈善街不远，莫迪载着你和爱玛来到一扇高高的漆釉大门前，因为你没有打算久待，所以让莫迪暂时在外面等你一会。

阳光将天空染成了金色，而你却带着爱玛走进了那幢石灰色的建筑里。

公爵府邸装潢得很华丽，地上铺着来自东方的地毯，墙壁上贴着花枝图案，隔着法式后门，可以眺望寂静的后花园。

屋内摆着软垫皮质沙发，中间是被擦得光亮的玻璃茶几，桌角像是狼爪一样紧紧地攀着地面，就是茶几斜侧面的柜子除了一个耶稣小型受难雕像外再无一物，显得有些奇怪。

“夫人，您终于来了呢。”

公爵夫人伸出手挠了挠爱玛的下巴，然后将爱玛接了过去，“小爱尔安和哥哥姐姐一起玩好不好，让妈妈和伯母聊会天？夫人，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微笑摇头，爱玛还没怎么见过其他小朋友呢，虽说阿希尔和玛德琳比她年长太多，但终究是孩子。孩子之间总是有共同话题的。

公爵夫人将爱玛抱到二楼阿希尔的房间，嘱咐两人要照顾好妹妹。女仆为你们准备好了下午茶，热茶、沙拉以及橙花布里欧修面包。

沙拉有些难吃，剁碎的柿子、芹菜、生菜叶，还有略微发潮的核桃仁混在一起，味道着实不能称赞。布里欧修面包上同样裹着核桃仁，配上里面夹杂的杏仁酱，又苦又甜。

公爵夫人和你聊了一会，她起身走向茶几斜侧面的柜子，拿出来了阿希尔和玛德琳拍的照片与你分享。你顺便问了那柜子空荡的原因。

“夫人，这里面原本放了银餐盘、高脚杯之类的古董，不过都被收走了。”

原来是被党卫军征收了……

她给你看孩子们的照片，你在心里想，爱玛出生这么久，你们还没拍过合照呢，等费因茨回来之后，你要和他提一下。

你刚想着一家三口的合照，公爵夫人翻照片的动作就停留在一张合照上，只不过照片中男人的脸被有意剪掉了，只看得清一个女人和男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女人很年轻，圆瞪着双眼，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仿佛在分享着可爱的小秘密，娇俏地倚在男人身边。男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年纪也不大，应该在四五岁左右。

“这是？”你疑惑地看着公爵夫人。

“哦，这是多萝西娅，我的妹妹。您别看她长着一张无害的娃娃脸，但她从小就有主见。父亲给她和鲍尔康斯基公爵之子定下了婚约，我们两家人关系一向很好，多么好的一桩喜事，但是她却爱上了一个异乡人，抛下了家族，跟着那人跑去了维希。父亲一怒之下将她剔出了家族，不再承认她是格里高利家族的人。”

好勇敢，愿意为了爱毅然离开巴黎，的确是个有主见的女孩……

公爵夫人的手指轻轻地摸过照片上的人的脸庞，她的喉咙有些发紧，略显疲倦的面上依然保持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你准备带着爱玛回去，你和公爵夫人不知不觉中聊了这么久，都忘记给爱玛喝点水了，也不知道爱玛渴不渴。课莱印缆

“爱玛，我们要回家了哦，和哥哥姐姐说再见。”

你来到了阿希尔的房间，但是房间内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着窗帘像波浪般浮动。

你脸上带着的笑，就好像一条清澈的河流暗自流动，突然之间遭遇到了极寒极冷，被生生冻住了去路一般。

系统……

【滋滋……（电流声）】

你转过了身，看着身后的公爵夫人，她脸上平静之下隐藏不住的是无处不在的仇恨，得体的笑容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眼。

你瞬间明白了所有。

伊娜，你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放心地把你的爱玛交给了法国人……

这不是报应，是报复……

“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说。

公爵夫人脸上的笑容扩大。

“孩子是无辜的……我……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拜托，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是吗？您没害过人，可是您敢说，她的父亲也从来没有杀过手无寸铁的人吗？”

“不，不，爱玛是我的孩子，与他无关……”

你跪下了，深深地匍匐在她的脚边，前额着地，眼泪打湿了地面。

她嗤笑了一声，纳粹的女人跪在她的面前，有多可笑，“您觉得您的孩子无辜吗？”

??即将崩溃的情绪就像是涨潮的大海，疯狂地冲击拍打着随时可能崩溃的堤坝。你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地上的湿迹不断晕染扩大。

“阿希尔和玛德琳是无辜的。您不该这样利用他们……我知道，我知道，他罪该万死……可是，战争、战争就要结束了，审判日就要来了……您无权就这样残忍地终结阿希尔和玛德琳的童年……他们的幸福不应该，不应该就这样被彻底埋葬……上帝会审判一切……上帝还在……上帝一直都在，他看着一切的罪恶……求求您…求求您……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上帝没死，审判日会来，天神终降神罚。

在那一天，上帝会降临在众人之间，指责所有无知傲慢的无赖，欺凌弱小的恶徒，不肯劳作的懒汉，犯下杀戮的罪人。他将惩治所有的欺压者，使他们葬身地狱、尸骨无存。

公爵夫人闭了闭眼，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塞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