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1 / 1)

楼凤城抬脚跨进宫殿之中,因他与翟临相约要去箭亭比箭,回来只换身利落的衣裳,所以踏入宫殿之后,没有注意到自己宫殿中多了的一个面生的宫女。

此刻天光还亮,只宫殿中闭着门窗,显得有些昏暗,他抬脚走进来,站在屏风旁换了件衣裳,只他十分注意仪容,立在原地捏了捏袖口。而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冷冷的一眼瞥来。

沈落葵到底是女子,立时便躲开了目光。

换好衣服的楼凤城绕出屏风往外走去,还准备再悄悄望去的沈落葵,一眼望去,冷不丁看到楼凤城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她一下显露出惊吓的姿态,仰着头望着驻足站定在自己面前的楼凤城。

正是女儿心事如春花破冰而绽,她心中一时也有了几分旖旎颜色。

楼凤城垂眼睨着她,“没长眼睛?让开。”

这话有如凛冽风雪,一下将那烂漫春花冰于厚土。在宫外从未受过这种呼喝的沈落葵咬着牙躲开,等到楼凤城自她身旁走开之后,她才小声啐了一口‘你是皇子了不起?’,这句话说出口,她又想起了那个温柔俊秀的小公子来。

“宫里还有比你好看一百倍的人呢,哼!”

第174章 第二演 琳琅梦(29)

积雪融化, 沿着屋檐四角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林明霁支起窗户,这如雨落一般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蜷在薄被中的赵息玄,听得这样的声音愈发烦躁不安, 扯起被子将头蒙住, 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雨落声小了,鸟鸣声却又渐渐大起来了。不堪忍受的赵息玄起身坐起, 正要发怒, 见是林明霁站在窗前, 几只鸟雀落在窗沿上,在他手中啄食着什么。

赵息玄是不懂这些闲情雅致的, 他昨夜三更天时才睡下,此刻被吵醒,神色阴沉至极。只他也不敢对林明霁发作, 手握成拳忍了又忍,才披衣坐起身,“林兄怎么起的这么早?”

林明霁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他眼中映着粲然的天光, 显得瞳孔剔透如琉璃, “听到它们在啄门窗, 想来是都饿坏了。”

“他们?”

“这几只翠鸟。”站在窗沿上的鸟儿, 用棕色的喙摩了摩林明霁的手指。林明霁又抓了一把米放在手心任它们啄食,“它们与我作伴也有两三年了。”

这几只翠鸟在赵息玄眼中, 就只是扰人清梦的畜生, 若不是林明霁在这里,他非拔了它们的毛喂猫去不可。

吃饱了的翠鸟猛一振翅,穿过竹林便消失不见了。

赵息玄看融化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虽静心读书不知年岁, 却也知春光将至。只他出门时,料峭寒风还是吹的他打了个冷战。

竹屋外有个大缸,缸里接的雨水,平日又用木板压着,算得上是干净,平日林明霁就取这缸里蓄的水洗漱。困倦的直打哈欠的赵息玄,用木瓢舀了一瓢冰水洗脸之后,终于压下困倦有了些精神。

“我去给你热一下锅里的粥。”林明霁想他刚起,还没有吃东西,便好意要帮他去热留在锅里的粥。

吃了一个冬季的萝卜与稀粥的赵息玄,听到‘粥’字,喉咙里就涌出一股萝卜味来,反射性的干呕了一下之后,连忙阻拦,“林兄不必麻烦,我看今日积雪都化了,正好去市集里买些米面回来。”

林明霁过的清苦,却不以为苦,听赵息玄如此说,也没有多疑,抬手将那锅盖又给盖上了。他进房里拿了几文钱给赵息玄,赵息玄知道这是他所有的钱,也没有收倒不是他读书读的清高了,而是有了一袋子金叶子的他实在看不上这几文钱,抬手挡回去,嘴上假惺惺道,“林兄过的清苦,这些钱暂且留着米面都算我的。”

“这这怎么行。”

“林兄愿意当我老师,又让我借宿在此,这些钱算得了什么身外之物罢了。”虽说那贵公子说不要与林明霁提到他,但拿了金叶子的赵息玄,言辞间还是暗示自己才是林明霁的恩人。

林明霁闻言十分感激。

离开住了整个冬季的竹屋,本来打算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大快朵颐的赵息玄,闻到市集上的包子味便忍不住了,买了四个肉包,又叫了一大碗阳春面,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他一面吃一面在心中忿忿若不是为了以后富贵荣华,他怎么会愿意跟着林明霁吃这样的苦。

正在赵息玄咬下一口肉包,大肆咀嚼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抬起头,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若是从前的赵息玄,见着这样穿着布衣,看起来和教书匠没什么区别的男人,多半会摆摆手让他边儿站去,不要挡着自己。但如今他也算肚子里有了些墨水,为人也内敛了许多,少了些从前看人下菜碟的嘴脸,“这位先生何故站在我面前?”

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要开口,却被他男人挡了回去。

“实不相瞒,我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男人道。

赵息玄半点印象也没有,怔了半晌之后,忽然懂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既有过一面之缘,那先生坐下吧老板,再下碗面来。”他把对方当没钱吃饭的穷儒了。

男人见他误会,笑了一声之后正要辩解,不想面摊的老板回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忽然捏着衣服走了过来,“哎呀!知府大人”

知府?

赵息玄一怔。青州知府他也见过,面前的男人是哪里的知府?

男人十分随和,打发走摊主之后,对赵息玄道,“公子记不记得去年时,曾在街上卖画我本来相中一幅,凑够银两来买时,公子却已经不见了。”

赵息玄终于有了零星印象,只这男人长得实在普普通通,他记不清面前的人是不是那个男人,只他仍旧一副想起来的样子,“啊,原来是你。”

“正是正是。”男人见他想起,也笑了起来,“去年我本去永安县赴任,不想青州知府被流放上面一纸文书,便让我留在青州了。”

如此巧合,简直是天要帮他!

赵息玄大喜过望,表面却仍旧不动声色,起身站起向知府道,“说来惭愧,那日我确要等你,只我好友突发急病,我便不得不失约了。”

“原来如此。”新来的知府,对着赵息玄印象着实不错,加上他谈吐不凡,心中便有了爱才之心。

赵息玄心中暗暗庆幸书中所言‘攻城易,攻心难。故示之以礼,树之以威,上也’,诚不欺他。若他还是那副市井小民的嘴脸,哪里能让这新知府对自己以礼相待呢。

“不知公子可否有空?”

赵息玄明知这是大好时机,脸上却仍旧一副不慕权贵的思索模样,“这实不相瞒,我来市集上是买些米面,所买之物繁杂,实在不便,望知府见谅。”

新上任的知府听见,愈发觉得面前的人不光有才华,还是个不慕名利的谦谦君子了。

与知府告辞,留下一个挺拔清逸的背影之后,赵息玄唇角裂开邪邪的弧度若与这新上任的知府打好关系,有他举荐,自己有朝一日去了京城不是要比那林明霁升迁的更快么。

……

提着宫灯的奴才,送楼凤城回了寝宫之后便退下了。刚从父皇那里受训回来的楼凤城脸色不佳,进了房间之后,便脱了罩衫,挂在屏风上。

想让自己的儿子早些开了情窦的高贵妃,今夜让沈落葵顶了楼凤城近侍的位置,在寝宫里替他掌灯。

只襄王无梦,神女无心,楼凤城满心不快,掌灯的沈落葵也是哈欠连天。楼凤城脱了罩衫,正要上到床榻时,看到了坐在桌子前托着额头,头一点一点的沈落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