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琼的确没有看见,发完那张图片后,他就被周荣昌喊去,谈话依旧是那些陈词滥调,没有新意,只是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他听到一半终于忍受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借口找的随便,说是养的宠物等着他喂。
问是什么宠物?
绿波湖里的锦鲤。
忽略周荣昌愈发黑沉的脸色,越之琼一只手插着兜,准备回家。
兜里空荡荡的,凝眉想了想,手机和牌似乎都忘在了客厅。
他回去找,却没找到,只能又往卧室里走。
卧室的门没关,露出一条黑长的细缝,从那条缝里去看,能看见一个静默着站立的人影。
越之琼瞬间皱紧了眉,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尤其是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
“谁准你进来的?”越之琼推开门,冷声说。
周由转过了头,脸上带着不知所措,他长得和他妈妈很像,属于眉目清淡的类型,看着很舒服:“哥,你手机响了,我想拿过去给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越之琼拿过一瞧,一连串的红色提示,所有的未接电话都来自于一个人,封云尘。
这人找自己干什么?
“哥?”周由舔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喊道。
越之琼没理,不耐烦地将一直吵嚷的电话挂断。
房间安静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擅自进我房间。”越之琼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人。
私人领域被闯入的感觉令人暴躁,小的时候妈妈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不好,他想过改的,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尝试,就被人强迫带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此,占有欲变得越发偏执。
不过这里不是老家,他一向只觉得除老家外一切住所都只是暂住,这间卧室也算不上他的私人领域。
越之琼气消了些,心想,还是早点离开这破地方吧。
对了,回去经过花鸟市场还可以买两条鱼,喂鱼挺有意思的。
人已经走出了门,身后传来周由说不出情绪的问话:“刚才是云尘哥给你打的电话吗?”
“啊。”越之琼好笑地看他,他盯地紧,直把周由盯得脸上泛起了红,才终于说:“是啊,所以呢?”
所以?周由有千百句疑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之琼也没有追究他想法的意思,只是返回房间时随手将桌上那副新买的牌抛进周由的怀里。
“送你了。”声音冷淡。
那副牌他很喜欢,可惜被人动过了,他的记性很好,牌盒摆放的角度恰好与桌上铅笔的角度一致,而在刚才,它们之间不再是平行关系。
*
听筒里被挂断的铃声与窗外雷鸣混杂在一起,刺耳到穿进耳膜。
封云尘手指用力到发白,他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一侧的矮柜突然砰的一声响,是手机撞落的声音。
他先是不解,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越之琼为什么会挂断他的电话,紧接着是气愤,可这是在气愤什么呢,因为他不接自己的电话吗?
封云尘闭上眼,后颈枕在沙发上,莫名的,那些过去他不曾回忆过的事情都一一在此刻出现于脑海。
是秋天,白桦树的叶子金黄,落了厚厚一层,空气中弥散着糖炒栗子的厚实味道。
务明大学的校园内,他跟越之琼约好要去爬山,他们定下了时间,也定下了见面地,谁知去的路上却突然被朋友拉去,说是今天周由的画出展,他们作为朋友该去道贺一声。
封云尘犹豫良久,最终见时间还早,便电话通知越之琼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到。
这一晚,就晚了一整天。
向周由道贺后,是庆祝餐,庆祝餐后是拍卖会,接着又是一通庆祝。
身边的人太多,吵吵嚷嚷地让他分不出一点心思,他将越之琼彻底忘在了脑后,甚至,觉得越之琼一再打来的电话太过扰人。
最终,没有任何解释地挂断了来电。
他不知道越之琼在那之后有没有再等他,不过那天夜里突然降了温,一夜由秋变成了冬,他只在第二日清晨,见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越之琼。
他说:“你没事就好。”
那个时候他还不喜欢越之琼,越之琼太吵了,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鸟雀,不过初一见面,就吵吵囔囔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自己。
喜欢,真的会有人喜欢第一次见面的人吗。
雷鸣越来越响,暴雨如约而至,封云尘睁开眼,心道:别多想,之琼是那么喜欢他,一定是现在在忙的原因。
*
淮岷市终于天晴,天空如被洗刷过蓝的动人,路边绿化带里的垂丝海棠落了一地碎瓣,一层粉意。
花鸟市场人挤人,越之琼小心抱着玻璃鱼缸,他从一间间屋檐下穿梭而过,人声鼎沸,金鱼尾扫动水面,与行人隔着玻璃相望。
幼小的带着呜咽的狗叫声从橱窗里传来,越之琼望过去,是一条萨摩耶,它看上去很小,受了伤,蜷缩成一团。
“在看什么?”有人对他说话。
越之琼转头,封期今天没戴眼镜,套了件藏蓝色的运动外套,是他挑的那一件,里面是件黑色背心,袖子高高捋起,露出精壮的手臂,指关节上缠了白色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