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一直做噩梦，但早上一醒来又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是捂着一颗跳动到要蹦出胸腔的心久久平复不下呼吸。

于是周落星又开始给周父打电话，仍然关机。

周落星给他妈发消息：妈，爸呢？

没人回他。

周落星机械地打着电话，没人接，他又给他爸的助理打电话，那边说周总出差没带他，他不清楚情况。周落星问他你知道他们去哪吗，助理说周总没说。

晚上动态张雪晴更新了一条：又出差……但这里有家小餐馆的海鲜确实不错！

配图是一家环境看起来不怎么高档的餐厅，塑料桌子上摆着许多海鲜，照片里出现了一只腕表。

只有模糊的一角，但周落星认出来那是顾晏。

张雪晴的定位在云辰市一家海鲜餐厅。

周落星记得那里，那是他在云辰市经常打车会路过的地方。

就在林星星家不远处。

云辰市那边和星华正式开始合作，因为当时定点是在那里，星华这边需要去做个市场调查。顾晏让张雪晴带几个人去。

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他出面的，但动身前一天，林星星突然和他联系了。

他只发来很简单一句话，说顾晏在他这里落了东西，让他有时间来取，顾晏看到消息只回了一句“扔了”，林星星又说，是周落星落在这的。

周落星？

林星星看到消息栏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把旁边的抽屉打开，拿起来瞅了瞅，又随意扔回去。

林兆国前几天逃债被车压死了，医院找到他，他本来是不准备管的，但因为有些事情没法解释，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随便给那边下了葬。都过去了，他也要把东西还回去，不然哪天让他现在找的人看到了又要把他揍个半死。

对面很久回复道：「寄过来，到付。」

林星星看着这句笑了半天，最后说：「不太行呢，他这个我可不敢寄，你亲自来拿吧」

林星星想，顾晏这人也是蛮搞笑的，看到这句话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问自己周落星怎么会落东西在这里以及“和我有什么关系”，而是让自己寄过去。可能顾晏是真的觉得周落星是能干出来到他家找他兴师问罪这种事的人吧。

顾晏就因为这样一个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亲自跨跃三千公里来到云辰市。

张雪晴知道顾晏要和他们一起去的时候还挺惊讶，问道：“你大费周章的，真觉得那里能发展？”

顾晏淡淡说：“可能吧。”

晚上到了那里，一行人把行李安置好，顾晏请他们出来吃饭，地点定在云辰市点评特别好的一家餐厅，虽然附近不是什么繁华地段，但胜在口啤不错。也方便他一会儿去找人。

吃完饭顾晏让张雪晴他们先走，晚上去看看夜市什么的，他自己来到那个窄巷，这么久了，路灯也不知道没修还是怎么着，仍然一闪一闪的。

顾晏告诉林星星自己在楼下，麻烦他把东西送下来，他就不上去了。林星星说，周落星落下的这玩意儿太脆，弄坏了他不负责。

于是顾晏上了楼。

门一直是开着的，也不知道是给谁留的。顾晏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林星星说：“进来吧。”

屋子里没开灯，云辰市是看星星顶好的城市，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气不好，一颗都看不到，天边就挂了个月亮，模模糊糊的，也没什么光亮，所以林星星的脸也很模糊。

“来了？速度真快，我刚说完你就订机票了？小情人催你来取啊？”林星星坐在沙发上翘着脚，朝顾晏招招手，“进来呀，杵门口干嘛。”

顾晏问东西在哪。

“好冷漠。”林星星搓搓胳膊，“喏，这儿呢。”

他把顾晏很久之前留在这的一件衬衫扔过去，顾晏单手接住，提起来看了看，认出了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穿的衣服。

“故意的？”顾晏抬起眼看向林星星，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声音冷得厉害。

“我要不那么说你能过来嘛，事实证明我还是挺聪明的。”林星星耸耸肩，“你别这么看我，别这么紧张，就是想让你把东西拿回去，顺便跟你好好聊聊。”

“你别问我为什么不在短信上说，我懒得打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其实我想想当年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还是挺过分的，我跟你说过吗，你的奖学金救助金被我拿了。”林星星自顾自说着，他看了顾晏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动怒的迹象，平静得像深海沉寂的巨兽，“还有那个人的事，我知道你给过他钱，今天我全都还你，我们以后谁也不欠谁。”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卡，上面写着密码，走过去插到顾晏领口，说：“可能多了也可能少了，但就这些了。”这都是他现在跟的人给他的，两个人已经处了一段时间了。

顾晏把卡拿下来，两指一松，扔在地上。

“你看你这人。”林星星笑了一下。

顾晏转身就走。

“欸，”林星星后面叫他，顾晏没回头，“周落星其实真挺宝贝你的。”

顾晏停下了。

林星星倚在门框上，对着楼道里站在不停闪烁的灯泡下面的顾晏说：“你记得那会儿你爸生病那事儿吧？”他问了个废话。

顾晏转头看他，面色冻人三尺，林星星用口型读了个“抱歉”，继续说：“周落星那会儿还联系我来着。”

“问我知不知道你爸住哪家医院，我说我知道，但我人就这样吧，挺坏的，骗他在我当时看病的那家。”

“我就见他提了一大堆东西太阳底下到处跑，满身汗，衣服都湿了，其实挺可怜的。没错，我觉得他很可怜，就为了你，像狗一样到处跑，跑得吐舌头散热，最后也没被你摸一下头安抚安抚。”

“但我现在挺抱歉的，你爸最后不在了吧？可能跟我关系不是很大，他那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有钱就没问题的，毕竟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给你打了一笔钱么，最后钱没耽误人不也还是没了吗，现在想想，那钱可能也是你那小落星给你打的吧？但我还真是挺抱歉的，良心有点过不去。”

顾晏没忍住上去给了林星星一拳。

林星星坐在地上擦掉下来的鼻血，笑得眼睛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