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两个同龄人啊,年纪差不多,特别合得来,啊,特别合得来,爱好呢,也差不多,总能看见凑在一块看书啊,讨论竞赛题啊“

我从清吧回来之后就有点头昏,眼下更是听得昏昏欲睡,恐龙君坐在我边上,一直在悉悉索索地吃东西,过了一会儿,他又探头探脑地打算去盒子里拿第四块。

就在这时,茶几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谁用力磕了一下杯子。

我被这一声弄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一抬眼,正对面的宋继迢仍如漂亮人偶一般坐着,大概是注意到我目光,他撩起睫毛,直直朝我看过来。

恐龙君亲妈轻声呵斥,"思行,甜的别吃太多,你前两天不是还牙疼?"

恐龙君立刻收回手,跟只小鸡崽似的坐着不动了。

☆、

身体不好有一个便利的地方,那就是可以以此作为万能理由提前离席,不过仅限小时候,长大了需要应酬,巴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体不行。

我今天没有说话的份,就光动筷子了,所以吃得有点多。进了自己房间,刚顺过一口气,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匆靠近。

门还开着,但管家爷爷还是象征性叩了两下门扉,他手里托着什么东西,一进房间先轻轻把门带上了。

“小少爷,刚刚吃饱了吗。”他笑着问。

我也笑起来:“何止吃饱,今天吃多了。”

“多吃点好。”他走到床边上,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我眼珠子不由得跟着那东西转,那是个黑色的礼盒,上面绑的缎带很新。

“李进少爷因为学校里的课务,得去别省呆一阵子,明天一大早跟学校的车,所以今天的晚宴才没参加,饭前来问候一声就走了。”管家把盒子往里推了一下,温声道,“少爷去外地得一月亏点,赶不上您今年生日,准备的礼物只能提前送给您。”

我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今天楼下小孩子多,全跑后园玩去了,管家爷爷这会儿应该忙得脱不开身,但他又问了一句:“您要不拆开看看?”

我不太想拆,但又怀疑我妈是不是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最后还是只能快速上手拆了。

盒子很简单,盒子里的东西也很简单,是两张门票。这不算个很实用很具体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的感想,只是装作在仔细端详。门票右下角有检票日期,在一年后的今天,似乎是一个艺术展览。我想起李进离开前的眼神,忽然觉得盒子里的玩意儿很像那种杀人预告信。

这不一样,他上辈子没送过我这个。

我把盒子盖上,忍住鸡皮疙瘩评价道:“我哥送了很好的东西。”

管家点头:“您这么喜欢,李进少爷一定很开心。”

我其实不是很赞同对李进施以正常情绪的揣测,譬如开心,疲惫,愠怒。李进总是这样,每年早早就准备好了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显得我这个从来不回礼的弟弟很没诚意。我相信李进也许会有真正开心的那一天,而能够让他开心的礼物还需要时间磨砺,现在的我暂时送不起。

一项任务完了,管家又道:“刚刚在楼下碰见宋家那位小一点的,问您的房间在哪儿,想来找您玩,您要是累了的话,等会儿下去我就说您已经睡了。”

我想了想,恐龙君大概在楼下真的没什么玩头了才想来找我,虽然确实聒噪了点,给他点书看大概就安静下来了,便跟管家说没事,让他来。

恐龙君看来是真待得无聊了,管家下去几分钟不到,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就哼哧哼哧自己爬了楼梯上来。宋家整体家教森严,他第一次进我房间,整个人都显得礼貌又拘谨,我拿了几本以前订购的少年杂志给他,他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毯上捧着看。

我把床头灯打开,恐龙君忽然道:“你要睡觉了吗。”他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从杂志后露出来,有些踌躇地探究,“我听那个爷爷说,你身体不好,每天都要睡很久。”

我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被你发现了,我是睡觉大王。”

掀开被子后,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恐龙君默默膝行到了床边上,背靠着床沿。

我恍惚了一下,还以为看见了幼时的宋继迢,那时候我整日昏睡,偶尔一醒过来,能看到床尾有个模糊的人影。

宋继迢说:“媛媛,你总是睡觉,有时候我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样吧,你要是睡着了,我就在这里看书,走的时候,我把书放在地毯上,这样你醒了,就知道我来过了,好不好?”

他想得很好,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个巧思和冯阿姨透露过,因为冯阿姨会不定时来我房间收拾,把东西归位。大部分时间我醒来,床前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真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胸闷气短。

眼前雾蒙蒙,空茫茫的,被子外的手倒是薅到了点东西。

“宋”我勉强支起点身体,喊到一半,发现险些喊错名字。

伏在我被子上的这只体型显然要大得多,头发微卷,脸闷在被子里,眼皮薄,睫毛长。

沉默了一会儿,我推了一下,想稍微坐起一点,但刚刚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宋继迢下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掀开眼,露出一点琥珀色。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忽然乖巧地笑了,眼睛弯着,“媛媛,别生气好不好?我之前经常在基地里跟同学这么闹着玩,所以也想跟你试试。”

宋继迢支起上半身,往前爬了一段距离,又没骨头一样落下来,下巴搁在我胸口。

“媛媛,对不起,今天是奶奶和我说,来的叔叔阿姨很多,我如果还像以前那样黏着你,会被人笑话的,而且你也会觉得我幼稚,对不对?”

我胸口被他压得又闷又疼,“有没有可能,你奶奶不希望你把这些告诉别人。”

他看着我,说:“别人是别人,媛媛,我没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

宋继迢幼时眼睛形状偏圆,如今眼尾延开,少了幼态,多了锋利的英气,瞳心被床头灯染成深邃的蜜色,看得人头晕目眩。

这是个心智刚开始萌芽的年纪,或许是在和同龄人的相处中忽然摸索清楚了自己身处食物链哪一层,所以可能顺带觉醒了点暴力因子,即便宋继迢从小就被丽桑卓进行强压教育,几乎弱化和延缓了一切可能导致他青春期叛逆的因素。

我迷糊地想着,眼皮困得直耷下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迷蒙间看到宋继迢也微眯起了眼,卷翘睫毛乖乖覆下。

下一秒,一声“李愿”贴着耳边响起。

☆、

我一惊,身体有骤然下坠的失重感,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我呆滞了几秒有余,对方浓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近得像要捅进人的眼球,但好在很快移开了,紧跟着,我眼前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