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风迎面而来。
我站稳后,黄尚秋放开手:“小心点啊同学,这儿有人呢。”
对方垂下一侧半抬起来的手,“抱歉。”
芋口曦……
里面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张祁低头看我一眼,又越过我看向室内,“老师,我来拿练习册。”
身后的黄尚秋忽然从我肩膀一侧探出来,手撑着门框,把我往外面挤,不耐烦道:“喂,快上课了,赶紧走了。”
我推着黄尚秋的胸口,努力回了一下头:“我不小心踩了一脚你的练习册,不好意思。”
张祁已经在朝里走,听到这句话后也回过头,和我对视了几秒,然后视线又往上。
“没关系。”他淡淡道。
那一眼收得很利索。
黄尚秋在同龄人当中很有号召力,一礼拜不到,在这个学校里的好兄弟就已经比我这几年说过话的人还多,大家都很自然地围绕他玩在一起,像一个奇妙的人际漩涡。
我不知道邓倩把他安在我身边有没有这层想法,他现在被我挤在里侧,每次他的好兄弟们要来找他,都得以眼代嘴,疯狂使眼色让他出来玩。
晚自习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和我换个位置,他坐到外面。
“坐里面玩游戏很爽啊,”他耸了耸肩,眼角微垂,“不换。”
我看了一眼游戏机屏幕,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界面。黄尚秋喜欢旧物,现在手里的这台psp后来被他带去了国外,他正在玩的这个游戏我后来玩过很多遍,大约比他玩的次数还要多,甚至玩出了肌肉记忆。我曾经很无趣,也没什么爱好,黄尚秋难以相信我的无趣程度,给我玩过各种类型、各种平台上的电子游戏,主机pc掌机,可能是拼模型锻炼出来的耐力,我唯独对一些需要死来死去的游戏耐受性很高。
但皇上在电子游戏上树立的高玩尊严导致他死多了会生气,从刚刚到现在,他已经在前面的坑跳死了十几回。
“这个地方,”我朝他靠近一点,“要二段跳,然后在空中立刻回按”
指尖一顿,画面上的小人直接一头栽死。
黄尚秋扭过头,清澈明亮的眼睛倒映出我的脸。
“念在你刚认识我不久,勉强原谅你,”他微微笑了一下,模样乖巧,语气森然,“我最讨厌有人在我打游戏的时候指指点点,知道吗?”
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睛立刻半眯了起来。
“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能在三次以内过这个地方,我就坐里面,没过的话,每次邓倩的课我都帮你打掩护,怎么样?”
皇上还是那么好骗,完全没把我当回事,连一秒钟没有就答应了。他嗤了一声,把掌机递给我:“好啊,试试。”
五分钟后,他表情茫然地坐在外侧。
我理了理袖子,把带纽扣的那一侧拽到下面,这样压不到脸,“我要睡觉了,麻烦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隔日,天色明朗,在高处可以一口气看到近郊灰白色的建筑群。
校内的塔楼挨着从云中半露的日头,沉缓地荡响三声。
于殷殷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饮料,舒了口长气,然后把手里的空纸杯捏紧了。
“明明一直说什么,什么随我怎么玩,只要我开心就好,现在又突然要我干这个干那个。”她垂下眼,不像平时的插科打诨,语气异常低落,“我老爹这人,就是耳根子软,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是去跟洺璐她妈妈瞎打听。”她吸了下鼻子,把纸杯掷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拿奖很厉害,保送很厉害,我都知道嘛,说真的,我一直都知道洺璐跟我完全不一样,但是我老爹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开始想我这辈子的出路啦,一副怕我以后没了他会饿死的样子……搞得我也怪不爽的。”
“他可能是怕不能给你更多的选择,你将来会后悔。”
于殷殷扭过头,眼里盛着透明的雾气,“你现在这语气听起来很像他哦。”
“是吗。”我笑了一下。
于殷殷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也慢慢笑了。
“哎呀总之,只要我们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不再垫底就好了。对了,其实我之前就很怀疑那个转学生的事情了,”于殷殷歪了下头,“我还跟宋继迢打听他呢,结果宋继迢不回我。”
宋继迢那会儿的手机已经被收了,确实没办法回复她。
“后来我又去问别人......”于殷殷小声嘀咕道,“黄尚秋......这神经病的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我拉了一下她背包上小熊的熊脚,“......宋继迢,他去集训了,下学期才会回来。”
于殷殷果真被转移了话题,拧了下眉:“封闭式集训?什么人工智能代码乱七八糟的?”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我闭上眼点了下头,感觉一层日光在眼皮上来来回回。
身旁的于殷殷静了半天,憋出一句“真巧”。
“我越来越觉得,你弟弟和洺璐,他俩其实有点像,就是那种一个调调的......”她想了一会儿形容词,最后放弃了,“呃,我说不上来,但总之我爸我妈就喜欢看我追在洺璐后面跑,也不管这种差距难道是只要我想就能缩短的吗。”
“小时候,每个人见到我都说我长得有福气,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有烦恼呢,我一直记着这句话。和别人比这比那的,得多累啊,光是想想就没力气了。”
阳光慢慢往下爬动,罩住了我的脸,眼前不断晕开黑色的墨水痕迹。
于殷殷思维发散得很快,很快就开始朝另一个方向疑神疑鬼:“......还有哦,我一直很担心,宋继迢老和洺璐呆在一起,他俩不会早恋吧?虽然宋继迢年纪小,但是他,呃, 我越想越觉得有点......李愿?你在听我说话吗,李愿?喂,你笑什么啊!李愿!“
第26章
清晨,密集的铃声把意识从睡梦中震醒。睁开眼后,人一阵心悸,铃声却骤然消失了,仿佛是梦境的余音。室内撒着朦胧的柔光,窗纱起落,微敞着的窗户传进海浪的声音。这是哪儿?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床头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清晰地,不断地嗡嗡响着。我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眼睛朝边上看,另一张床上的轮廓很安静,仍旧淹没在睡意里,一点都没被打扰到。
电话那头语气急躁,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你人呢。
“......和我朋友出来玩了。”我下意识回了一句。
“出去玩不跟你哥说一声?!你!”声音变得支离破碎,几个短暂的呼吸声后,手机好像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对面低沉疲惫地叫了声李愿,连名带姓,很难不让人清醒。
“和朋友出去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