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1 / 1)

这片地界地处暖冬,微风吹过窗棂,掀起软软垂下的薄纱。

室内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谢玉昭却披了件黑底绣金的大氅,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这具身体被糟蹋地不成样子,纵然她修为深厚,静心调养数日,也仍是一副病恹恹的倦容。

她伤在识海,若想大好重归巅峰至少也得数年,虽性命保了下来,却有了畏寒的毛病。堂堂大乘修土,半身与天道融为一体之人,竟会被寻常寒气侵扰,说出去都叫人笑话何况她的原身还是居在极寒之地的九命狐。

修道之人常年受天地元气滋润,肤色大都白皙,泛着一层莹润的玉色,谢玉昭又穿了一身黑,更显皮肤冷沁沁的白,原本周身那股疏远冷冽之感淡去,打眼一瞧,倒真像凡间富庶人家弱风扶柳的病美人。

她此刻正捧着凡人所用的雕花手炉靠在椅背上,静静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碎冰纹样的窗棂落在她的身上,一副岁月静好之态。

一旁的陆衷正缠着少寂陪他下棋,透过窗外人声鼎沸,突然传来陆衷的哀嚎:“骗子!你不是说你不会下五子棋吗?怎么每次都是你赢?!”

他将手中攥着的一把黑子扔在棋篓中,也不等少寂回答,猛地站起来扭头便委屈地向谢玉昭告状:“昭昭姐,他骗人,你管管他!”

谢玉昭:“......”

她无奈地扭过头,入目便是少寂略显无措地捏着颗白子,正抬首向她瞧来,一副无辜受冤的茫然模样。

谢玉昭头疼不已,自前些日子他们从魔域启程踏入仙界,这种事便每日都要上演一遍。

陆衷童心未泯,根本闲不下来,早先还有阿宓陪他一起玩,可现在他的游戏搭子远在昆仑,这段时日险些憋疯了。

如今谢玉昭伤势未愈,缩地成寸之术受了限制,无法同从前那般掐个诀便可直达目的地,只能老老实实坐传送阵前往无妄山,路途漫长,谢玉昭又不陪他玩,陆衷只好缠着少寂跟他一起消磨时光。

可也不知怎么的,无论是斗蛐蛐还是下五子棋,亦或是陆衷刚学会的牌九,他竟无一样能玩得过少寂的,偏偏这人先前还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只上手玩了两次就显露出绝高的天赋,让陆衷大受打击。

谢玉昭拢紧了披风,麻木且熟练地打圆场:“五子棋有甚玩的?颜真君方才已同我回信了,待入了无妄地界,叫文竹陪你看灯会可好?”

陆衷本愤愤不平,深感受到好兄弟的背叛戏耍,如今听了她的话,气焰顿消,扭扭捏捏地又坐了回去,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嘟囔道:“...谁稀罕她陪我去啊?”

谢玉昭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那你陪她去。”

陆衷压了压嘴角,面上却故作矜持道:“这还差不多。”

谢玉昭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怕他的注意力再放回五子棋上,便随意扯了个话题:“如今危机尽除,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话题偏于正式,陆衷从前从未深想过,毕竟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被剧本牵着鼻子走,下一步行在何方、踏向何处都不是自已能决定的,如今骤然离了剧本的束缚,一时间倒还真不知道以后该做些什么。

从前还能幻想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可现下明摆着成了奢望,与其沉溺过去,不若举步向前。

他仔细想了想,才道:“我想去梅见的家乡看看,祭拜一下他的父母。”

这个回答让谢玉昭颇为意外,她本以为按照陆衷的性子八成会说游遍天下,却未曾想竟是这样的答案。可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她倚在榻上,懒洋洋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回来找你们了。”陆衷直起了身子,理直气壮道,“反正有你撑腰,咱们六个就能横七竖八地游遍天下!”

...横七竖八倒也不必。

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谢玉昭忍不住笑了声,继而扭头望向他身边的少寂,问道:“你呢?”

少寂还维持着先前持着一枚白子的姿势,如今被突然点了名,有些猝不及防地顿了顿。他眸间晦暗,唇瓣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为四个字:

“...同他一般。”

第203章 “我不为难你,也并不贪心。”

对于这个“俺也一样”的回答谢玉昭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初时接触少寂,只觉他这个人别扭又讨厌,总是憋着一肚子坏水,自已暗搓搓地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但终归是个少年人,就算再老谋深算,也能叫人一眼瞧出来心中藏着事。

藏着就藏着吧,总归日后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兜得起。

短暂歇脚过后,三人再次踏上前往无妄山的旅途。

无妄地界寒冰万古不化,愈发靠近便愈发能够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寒气。

早前谢玉昭还不觉如何,毕竟她有灵力护体,可现下识海出了问题,别说无妄山的亘古寒冰,寻常寒风吹来都能让她打个喷嚏。

在边缘地带还好,身上的大氅总能驱些冷气,如今他们已经踏入无妄辖区,那股直直往骨头缝里钻的森冷感只能靠着体内灵气驱散,灵力护体从自动挡换成手动挡,实在苦不堪言。

好在他们也无需停留多久,只要谢玉昭去颜真君面前刷个脸,接了裴文竹便走即可。

这里同他们上次来时并无多大分别,一眼瞧去白雪皑皑,偶尔伴着些悠扬的丝竹管弦乐声,仍是一派雅致之景。

按照事先说好的,少寂同陆衷去城内等她,她独自登临冰宫,与颜真君会面。

因着先前打过招呼,他们一路行来并未受到阻挠,谢玉昭落身于那座高耸的雪山之巅时,正值日头高悬,莹润的冷白中浅浅荡着些雾气,如临仙境。

在上姜的记忆中,她被文姜施法传送出祭山,辗转流浪时曾在无妄山待过一段时日,谢玉昭虽是初次前来,可甫一落地,熟悉之感便萦绕心头。

坐落其上的宫殿宏伟壮阔,现下宫门大开,内里有一女子坐在主位之上,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箜篌,感受到来人的气息,她只抬眸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去。

此处地势极高,山下那些飘渺的乐音便显得有些朦胧起来,听不真切,唯有箜篌之音缠绵悦耳。

谢玉昭裹紧了大氅,瞧她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也没先开口,只抬步走入殿中,坐在她的身边。

无人讲话,大殿之内唯余清灵婉转的乐音。

谢玉昭望着殿外莹白的雪色,安静等她一曲弹完。

曲毕,颜真君理了理袖口,随口问了句:“如何?我多年不修琴技,今日心血来潮想弹一曲,与我上次为你弹奏此曲时,技艺可有退步?”

谢玉昭本拿不准她的意图,如今听她这话却是了然。

“你以前可从未弹过这首曲子给我听。”

她稍微坐直了些,道:“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何须以灵力入音,乱我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