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人显然对军士打扮的人格外警惕,但看清了镖师们身上穿的是京兆府的装束之后,神色放松了些。
刘兴出面,让店主人送些家常小菜和茶点上来,店主人恭恭敬敬,忙不迭地应下。
“诸位将官辛苦了,”他亲自给众人斟茶,道,“小人冒问一声,诸位可是要到广陵王那废宅里去?”
听得这话,众人都怔了怔,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刘兴面色如常,道:“何有此问?”
店主人笑道:“将官莫见怪。我等这乡野之地,本就少有人来,今晨来了一队人马,也是京兆府的,说是奉了朝廷之命到那废宅里去抄家。如今小人又见几位将官来到,故有此问。”
抄家?
虞嫣讶然,看向滕蕙,只见她也不明所以。
刘兴不答话,只将手挥了挥:“我等乃奉命行事,上头有令,不可与外人谈论公务。你只管好好伺候饭菜,旁事莫多问。”
店主人忙识趣地点头:“自是如此自是如此,小人唐突了!”
饭菜上得很快,众人草草吃过之后,没有耽搁,即刻出发。
因得刚才那店主人的话,虞嫣的心头又添了一层紧迫感。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放在那旧宅里的行李和潜水服之类的东西会被发现。
这边的局势不好,她这次过来,也十分谨慎。昨天出门之前,她和滕蕙把被褥什么的都收好,她们带过来的行李和潜水服也都藏了起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们本来是为了防着小偷入室行窃之类的意外。没想到,现在的变故严重多了,竟是朝廷派人来抄家。
想到那些东西,虞嫣的心里没了底。谁知道抄家的人会不会来个挖地三尺,那样的话,什么东西都藏不住。
“林夫人,”路上,刘兴向滕蕙问道,“你二人果真要到那广陵王的废宅里去?”
“正是。”滕蕙说着,叹口气,“我和姊姊的家都在京城之中,离开之后,无处落脚,见那广陵王的废宅无人居住,便壮起胆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如今行李都在那宅中,总要去取回来。”
众人听着,有些咋舌。
“林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一个镖师讶道,“我等原以为夫人是住在这废宅附近,不想竟就住在了那废宅之中。要知道那可是广陵王的宅子,换作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闯。”
滕蕙神色自若:“这有甚不敢。且不说他获罪之后,名下所有产业钱财都已经收归朝廷,但说那宅子早已经被他废弃,放着也是放着,借我栖身些时日又何妨。”
另一个镖师插嘴道:“话虽如此,二位也着实胆大。我听说那宅子可是闹鬼的,这周围的乡人,就算知道那宅子无人看管,也向来不敢擅闯。”
“闹鬼?”滕蕙愣了愣,“怎讲?”
“夫人竟不知道?”那镖师道,“那夫人可知广陵王从前的王妃?”
滕蕙和虞嫣相觑一眼。
“自是知道。”滕蕙轻描淡写道,“她不是身故了么。”
“身故是身故了,可鬼魂还在。”镖师道,“那王妃可是滕坤的女儿,还被什么神仙附了身,传得神乎其神。在她故去之后,这一带的怪事便多了起来。有人在半夜里见到一个白衣女子在田野中闲逛,还哭得凄惨,正是那故去的王妃。”
“哭?”滕蕙瞥了瞥他,道,“那王妃为何会哭?”
“自是舍不得广陵王啊。广陵王是何许人也,那王妃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岂会甘心。”
滕蕙:“……”
虞嫣:“……”
那镖师越说越来劲:“我听说,王妃总在夜里还魂,回来寻找丈夫。乡人都见到了,那鬼魂脸上白得似纸一般,却哭得双目淌血,当真瘆人……”
他话没说完,只听滕蕙冷笑一声,道:“王妃眼瞎了才会死了还想着找他。”
镖师愣了愣。
只见滕蕙一脸嫌弃:“王妃连广陵王长得像人像鬼都不知道,怎会为他哭。怕不是那些乡人自己想嫁广陵王,把自己当成了鬼。”
虞嫣啼笑皆非。
见滕蕙还想再说,虞嫣唯恐露馅,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岔话道:“可惜再是闹鬼,朝廷也要来抄家了。我听说朝廷没收广陵王产业许久了,怎么现在才来查抄?”
“这便不知了。”镖师道,“许是广陵王产业多,朝廷忙了许久,现在才顾得上来这废宅?”
“这些都是旁话。”刘兴看向滕蕙,道,“林夫人,如今那废宅既然被朝廷盯上,以在下所见,为免去麻烦,还是莫回去的好。”
“那不行。”滕蕙断然拒绝,“我等行李之中有要紧之物,不可留在那宅中。”
刘兴有些为难:“那……”
“放心好了。”滕蕙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我在那宅子里住了许久,何处可进出,我比朝廷的人了解多了。”
正值冬日,天黑得很快。
众人到达老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倒是省去了被人发现的麻烦。
如众人担心的那样,这宅子里来了许多人,站在墙外,能望见里面点起的灯火光。
不过这也并非没有好处。
那些人骑马而来,马厩因此敞开着,滕蕙和虞嫣,可以从那条老路摸回去。
滕蕙让镖师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则与虞嫣一起,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僻静无人的马厩。
虽然不敢点灯,但滕蕙显然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让虞嫣跟着自己,没多久,就摸到了柴房后面的狗洞,挨个钻了过去。
院子里寂静无人,天上也没有月色,池塘的水面黑黝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