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每月十五的斋日与集会,寺庙上下没有不动起来的。有时,大主持于宝殿讲经,男女僧人都会到场聆听。寺庙内亦有论经的习俗,众僧人凑在一处引经据典,场面热烈。

唯有午后的时间自行安排,直到傍晚用晚饭前,才有一次晚课要做。

李春风虽投入明诚师太门下,但自那日竹林精舍一见,李春风再未见过她。这位师父深居简出,只在每月主持讲经的盛大场面上露脸,更不曾指点过李春风什么。

但李春风与观悟之事,颇有天赋。在日复一日的修习中,李春风打坐静思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在进入意识层级后,所能听见的声音,获得的信息也越来越多。看来明慧当初说的不错,静思自观可以提升她对时空、意识的掌控。

但这些,还不足以帮她对付裴溟轲。

这日,李春风在寺庙中打扫,院中的沙弥尼走来,手中捏着信件,说:“师妹,你的家信到了。”

李春风接信谢过,顺手拆开来看,李春风的目光刚刚晃过“小碗”两字,已走到院门处的沙弥尼忽然折返回来,拍着脑门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山门外还有一人寻你。”

“谁呢?”李春风脸色沉重地从信件上挪开眼,问道。

沙弥尼比划道:“约摸五旬的男子,气质倒像个读书人,却没报名号,只说是你的老相识。”

“我不认得这样的人。”李春风空门修习不理世俗事,按理也不见世俗人。

但沙弥尼摸出一样物件,递给李春风:“你看,他给了我这个东西,说你看见就会见他。”

看见那金镯子,李春风心头一紧,一把抓住了沙弥尼手中的物件,确认正是那夜她给小碗的嫁妆!

李春风想也未想,健步如飞,几乎小跑着奔向山门。

然而山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明明就在这儿呀!站在那棵枫树下!”跟出来的沙弥尼比李春风还要震惊,她不停地比划,跳到刚刚男子站过的地方,“就是在这儿,他就站在这儿对我说话,说想要见你。”

李春风看向那着急解释的沙弥尼,透过她的眼,看见山门外立着的身影,确乎有几分熟悉。待离得近了一看,李春风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老裴。

“许是他有事先走了吧。”李春风闭了闭眼,回到当前的情景,“无妨,他若有要事,必会再来寻我。”

沙弥尼被她支走了,李春风在四周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老裴的身影。李春风立在树下,又掏出那封家信,再次确认孟小娘托人代写的内容:

“吾与幼弟俱安好,唯有一事,小碗失踪,家中正全力寻找,主君亦报官。此等烦心俗事,我们自会安排妥当,你切勿担忧,安心静修。”

李春风眯了眯眼,信纸渐渐在指尖捏成一团。

“师妹,你在这儿做什么?”她正思量间,一人从转角探出头来,问道。

李春风循声望去,此人正是时常外出采买的和尚,此人在寺中惯有些不干净的传言,李春风曾让他向家中捎带过两回家信,并未有别的深交。

“听说方才有人寻我,我走出来却未看见,正纳闷。”李春风不留痕迹地将信塞回了袖中。

和尚微微点头,却不打算离开,反走上前来殷勤问:“我明日恰巧下山一趟,师妹可有家书要带吗?”

李春风想了想,微微一笑:“家书倒是没有,我却有别的事想要麻烦师兄你。”她眼媚如丝,即便是布衣木簪,也压不住一股妖异。和尚看得愣住,身子不觉起了一身细颤。

李春风上前去扯了扯和尚的衣袖,袖子掩着手儿,她轻轻往和尚掌中塞了那支金镯子。

和尚左右看了,不动声色地将那钗儿袖住,更不忘悄悄捏李春风的小手,揩走些油。

“谈什么麻烦,只要是你的事儿,我哪有不能相帮的?”

李春风悄悄问:“师兄可知道,寺院周围有什么好去处么?譬如与人相见,可不被他人发现的地方。”

和尚就知道李春风平日那清心寡欲的样子,是在师太面前装着演戏,这样一个美艳的女人,来到这个无趣枯燥的地方,她该如何的寂寞?

“师妹想要寻这地方,问我算是问对了人。我常年上山下山,寺庙周围没有我不清楚的。”和尚顿了顿,瞅李春风的眼神,仿佛看见一块好肉,“不过,我听说你佛法修行得极认真,很有参悟,日后恐要继承师太的衣钵,真的落发为尼的。”

“师兄,哪里听来的话?没得准数。”李春风佯急,跺了跺脚,分外娇俏。

“我想也是,你这般好的皮囊,如果真是得了大悟,领了师太的衣钵,不是可惜吗?”

李春风面上由嗔转羞,左右无人,她凑近和尚,小手伸进他的袖里,轻轻搔弄掌心,问道:“师兄说的都是哑迷呢,我听不懂?你且在于我仔细讲一讲。”

掌心的瘙痒,让人欲罢不能,何况和尚整日在佛前,却心怀淫邪,更承受不住。人都说李春风是狐妖附体,想不到佛门重地,竟也压不住她这个妖邪。

和尚也不装了,邪笑道:“人间乐事,无非酒与色,偏就这寺庙里不准这两样,你在这儿难道不可惜吗?”

“师兄如愿带我去那地方瞧瞧,就是怜惜我了。”李春风斜他一眼,眼角尽是些娇媚的嗔怪。和尚欣喜若狂,他凑到李春风跟前,那肥硕的身子几乎就要压在她身上了。

“师妹相请,我如何不愿?”

“多谢师兄。”李春风说罢,迅速抽身。和尚尚未反应过来,掌心那柔软滑腻的感触,已飞快消失。

李春风独自回到厢房,将袖中信笺扔进火盆,尽数引燃。

入夜,银辉入户。

李春风照常在壁龛佛像前念完今天的功课,细细阖了书,吹熄屋内的灯。

她摸黑离开房间,转过屋廊,从寺庙东侧荒废已久的小门钻了出去。

她尚未站稳,一个硕大的身影已扑出来折腰抱住她,粗笨的气息喷在脖颈上,痴痴叫着:“好师妹,好师妹,让我好好爱爱你。”

李春风回手,掌力尚劈在和尚后脑,他已闷哼一声,肥大的身体如石堆似的轰然倒在地上,他身后,露出慕烟万年神情不变的脸。

“姑娘何必如此?”慕烟嫌恶地踹了一脚晕死在地上的肥硕身体,“不过是个花和尚,你吩咐我一声便是,怎么还亲自来诱他?”

若没这和尚引路,李春风也不能找到这么荒废偏僻的地方。李春风知道慕烟是担心她,默默受下了慕烟的“教导”,问:“家中如何?”

“小娘知道小碗是姑娘要紧的人,故而多方找人寻找,一般的家仆也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李春风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尽管直说,别在这儿翻阴阳话。”

“姑娘直管去信告诉小娘,去官府撤案,小碗并非失踪,也不是被歹人带走了。”慕烟说,“她是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