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小碗哭着爬到榻边,拽着李春风的手要往自己脸上呼。

李春风喉头微哽,垂眸看着她。

“好在你迷途知返,回来了。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我也管不了了,你且好好的吧。”

李春风轻轻搭住她的肩,感觉到小碗身子意外地颤了颤。

小碗在李春风跟前哭了一场,啜泣着捧起李春风送给她的匣子,倔强说:“这些东西,我代姑娘保管着,日后有所进项,我亦时常增添,为姑娘傍身。”

李春风没有说话,小碗只好行礼,退了出去。

雕花门一开一阖,室内寂静无声,李春风良久出神,直到屋内烛花微爆起,她才被惊醒。

她转过头,见屋角立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入光晕中。

李春风拿起剪子,剪掉烛芯,问:“找到了?”

黑影取下斗篷,露出慕烟的脸。他朝李春风行礼,恭敬拿出一枚小小的瓷瓶。

“按照姑娘吩咐的,这毒无色无味,软人肢体,却不丧人意识,让人活着看自己被杀掉,无力反抗。”

李春风搁下剪子,拿起瓷瓶在烛火下端详,说:“好,你以我的名义,带一封信去找裴溟轲,请他望春楼相见。”

慕烟应下,斗篷一转,又隐入黑暗中。

晌午时分,烈日当空,街上行人也少。望春楼二层雅室栏杆边,李春风依靠月几坐着。幕帘垂下,遮蔽阳光,她闲闲敲打着小几,目光透过慕帘的缝隙,望向层层屋檐上玻璃似的青碧天色。

沉稳的脚踏声打断她的思绪。李春风回头,同裴溟轲目光相撞,他微微一笑,温厚的面容下透着一丝冷意。

“你喜欢望春楼的菜,尽管说一声,我送去府上就是。”裴溟轲言谈寻常,抖了抖衣摆,在她身旁的席位坐定,并未过分靠近。

“裴郎为我作画,已是极大的馈赠,今天这一席是我的还礼。”李春风捏起双耳杯,朝他举了举,“今春新做的黄酒,听说是从长安运来的曲子,得裴郎帮我品鉴品鉴。”

裴溟轲对她的称呼报以一笑,说:“裴郎或许能品鉴,我可不成。”

他并不动作,李春风看了那瓷杯一眼,它便缓缓漂浮起来,滑到裴溟轲嘴边硬要他喝。

裴溟轲只好捏住酒杯,“赏光”似地饮了一口。

李春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了拍手,雅室外走进三四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人抱着琵琶,恭敬地问:“女郎君,要听些什么?”

“先唱一曲《三十落》,来听听。”她点了方又问裴溟轲,“兄长喜欢么?”

“我并无不可。”裴溟轲很随意。

于是,娇儿们领命坐在一旁,调弦清喉,一时间牙板轻敲,琵琶声起,悠扬清丽的歌声,在屋内婉转飘扬。

李春风并不理睬裴溟轲,她幽幽盯着这些唱歌的女子,脑袋随着她们的节奏,一摇一晃。

一首《三十落》尚未唱完,裴溟轲的身体慢慢软下去,紧接着“哐!”的一声,裴溟轲向前倾倒,小几上的杯盘碗碟砸落一地!

“啊!”娇儿们吓得尖叫,音乐亦戛然而止。

她们惊慌地指着裴溟轲,对李春风说:“这位公子晕倒了!”

李春风当然看见了,她神色自若,摆了摆手,对她们说:“公子多喝了两杯酒,醉了,你们继续唱。”

娇儿们尚未来得及从李春风的话中反应过来,眼中光芒渐渐消散,她们一个个似提线木偶般蓦地垂下脑袋。

屋内一片寂静,连栏杆外的街道上,喧嚣亦止。

李春风来到裴溟轲面前,一脚将他踹翻过去。裴溟轲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却并没有昏迷过去,他双目圆睁,瞪着李春风,眸中全是愤怒。

李春风戳了戳他的脸,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裴溟轲没有丝毫反抗。

她满意地说:“这药还是不错的,不知道能不能真杀了你。”

言语毕,她眼中腾起冷意,世界忽然堕入昏暗,狂风漫卷,栏杆边的幕帘似鬼魅的触角般,骤然缠上了裴溟轲的脖颈。

裴溟轲中了李春风的毒,压根不能够反抗,这一次,李春风没有遭遇任何的阻碍,眼见得那幕帘在裴溟轲脖子上,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看着裴溟轲双脸涨红,瞳孔凸出,逐渐陷入窒息的痛苦,李春风心头狂喜。

突然,一股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李春风尚未分辨清楚,眼前一黑,身体骤然失去重力的牵引!

一番天旋地转,李春风再睁眼,身体已飘入这熟悉的黑暗虚空她竟然突然被抽离身体,进入了意识层级的黑暗中?

李春风茫然四顾,叫道:“裴溟轲,你耍什么花招?出来!”

没有意识与她回应,这片便似真空,无法传递任何声音。

此时,李春风身前的黑暗忽然裂开了一条口子,只见白茫茫的光似乳般向外流淌。

那口子一开一合,似再奋力挣扎适应,多次尝试后终于彻底张开。李春风惊觉这这条口子不是裂口,而是一双眼睛。她透过这道裂口,看见意识层级外发生的一切。准确地讲,是她的身体正经历的一切。

缠绕在裴溟轲脖颈上的幕帘已委顿无力,而她自己,竟然掏出解药,上去其亲自喂裴溟轲吃了下去……

服用解药不过片刻,裴溟轲的身体便恢复过来。他活动四肢,确认没有问题,方才艰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一旁的她还不忘贴心地上前,搀了裴溟轲一把。

裴溟轲看向她,张了张嘴,无奈嗓子疼得说不出话,但他还是搭住她的肩,拍了拍她的脸颊,眼中浮动的,是那压制一切的胜者的狂喜。

李春风如坠冰窖。

终于,那道口子蓦地阖上,眼前黑暗坍塌,一阵天旋地转,李春风重又回到这具身体里。

她惊慌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月几边,雅室内整齐如初,娇儿们坐在角落,垂头等待吩咐,而裴溟轲已走了。

一种比死亡还可怕的失控感,兜头将李春风罩住,她后颈冷汗直冒,半晌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