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就由月生伺候你,慕烟亦在外从协,他们是三郎调教的,做事有章法,你大可放心。”
李通说罢,月生十分恭敬地朝李春风行礼,说道:“月生见过三姑娘。”
看见她,李春风难免想到李昀颉,心中终究有排斥。但有月生和慕烟在旁,她行事自然更顺畅稳妥。
李春风平静地点头,不阴不阳地接纳了她。
入夜,下人烧了热水,李春风舒舒服服沐浴罢,转出屏风,见月生在卧房铺被。李春风走近,嗅到一股幽幽香气,问道:“你熏了香?”
月生回礼,恭敬道:“三爷往日最爱清洁,衾被亦是要熏香的,不但味道好,还能驱虫。”
一句话,让李春风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李春风眼眸暗了暗,说道:“你是李昀颉的旧仆,自然时时念着他,可你亦是个有脑子的人,他做的这些事,你以为是对的吗?”
月生蓦地抬眼,目光锐利,反问:“姑娘是指大姑娘的事儿?”
“何止她的事儿呢?”李春风冷笑,“二姑娘,他的妻,还有李家上下这么多的奴仆女眷,他们阖该受这些罪?”
月生咬牙,眸光愤恨,说道:“当然荒唐,可也是因为你。”
月生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道忽然箍住了她的脖颈!她吓得捂住脖子,想要叫喊却叫不出声,瞪着惊恐地眼睛,跌在地上。
“李昀颉已死了,这是他自找的。”李春风睥睨脚下的月生,说道,“你最好也将脑子放清醒一点,看清楚这从头到尾,种种的祸端,没有一样是为了我,更没有一样是为了他的亲人着想。”
或许在李昀颉眼里,这群虚拟时空的人,只是不值一提的代码,连鲜血都是假的,他理所当然将他们视为草芥。
月生因窒息而痛苦倒地,她伸手去够李春风的裙角,李春风方才松开了她脖颈上的力道。月生立时大口大口地喘息,恐惧地看向李春风。
“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却还要说刚刚的话,不过是想试探我到底对你什么心思,能狠心到几分。”李春风准确说出她内心的想法,月生本被掐得乌青的脸,此刻又白了,“我如今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亦看重你这条性命,你最好安安心心待着,再提李昀颉,我就不客气了。”
月生赶紧点头,挣扎起身,慌慌张张离去。
李春风独立屋中,半晌叹了口气,吹熄灯,躺回床上。
嗅着衾被上的香气进入梦乡,她渐渐飘入那片无垠寂静的黑暗中。果然,她运气很糟糕地,梦见了李昀颉,他似阴魂般缠在她身旁,反反复复说着:
“李春风,你逃不掉的。”
李春风骤然惊醒,坐起身来,摸了摸梦里沾染了他气息的脖颈,侧头却见两朵白色小花,静静躺在窗棂边……
昨夜真有人来过,李春风心头一紧,觉得颈上升起一股异样的痛。
船头未是风波恶(31)
暮春清晨,雍州城南门洞开,李春风的马车早早等在甬道,率先出城。城郊外,已无春景可赏,李春风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不忘对月生说:“将车窗关了吧。”
月生低声应下,正待关窗,一股浓郁香气飘入车内。李春风倏然睁眼,叫道:“停车。”
骑马随车的慕烟忙叫停了车夫,见李春风下来,在路边四处搜寻,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公子在找什么?”李春风外出乃是男子装扮,慕烟遂如此称呼。
李春风并未在路边看见那白色重瓣的小花,问慕烟:“你闻到一股香气么?”
慕烟翻身下马,来到李春风身边嗅了嗅,的确什么都没闻到,于是诚实地摇头。
李春风的脸色却白了,慕烟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李春风摇头,“赶路吧。”
她有些恍惚,转身欲上车。此时管道的不远处,一骑人马呼喝着,踏着烟尘而来。
李春风遥遥看见领头之人,身姿挺拔,气质昂然,正是宋不知。
宋不知勒着缰绳,蓦地停在马车边,马儿原地溜了溜,乖巧停住。两人目光相对,他黑漆漆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李公子,往哪儿去?”宋不知瞧了她的装扮,很贴心地问。
李春风朝他抱拳,行了男子之礼。
“往瀛洲去接家母。”
宋不知恍然大悟,点头说:“看来咱们并不同路,先走了。”他一扬马鞭,拍马而去,身后紧跟着的袁盎等人,立刻驱马赶上。马蹄扬起的烟尘,呛得李春风咳了咳。
慕烟在鼻前扇了扇,疑惑道:“未曾听闻宋公子有何军务在身,怎么是雍州军的人跟着他?”
李春风倒觉得,他是来监视她的,心中滋味反有些复杂。
“不干咱们的事,先走吧。”李春风坐回车内。
那浓郁的香气,一直萦绕在李春风鼻间,如何也无法消散。这味道搅扰了一路,李春风心情大不快活,索性在葛清镇地界,提前找了驿店落脚。
店内堂倌见他们衣着富贵,招待得十分殷勤,主动引他们去了驿店最好的客房。
葛清县一带有热泉,大小驿店内均引了热泉水进来,招待顾客洗浴。李春风这间客房内便设了热泉的汤池,以木门同正房隔着。她今日心情本不大好,也想就着这热泉,正好舒缓心情。
于是李春风屏了月生的伺候,独自微阖木门,泡进温暖的汤池里。
她在池沿边闭着眼,有些困倦,大脑渐渐放空。忽而,屋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弹响,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湖水中,李春风倏然睁眼,防身的短刀已朝声响之处飞掷而去。
“嚯!”来者叫了一声,屋内响起一声闷响,那短刀并未戳进他身体里。
李春风哗啦一声从池子中起身,胡乱裹了衣袍,赤脚走出去查看。谁知屋内,宋不知正举着插了一把短刀的墩子,认真研究。
“你……”李春风看见他,忽然有些紧张,“你怎么来了?”
宋不知抬眼,见她发间微湿,仅裹了件外袍便走出来,半粘半松地贴在她身上,胸前的衣领亦未裹得尽,只被她手指攥着,雪白的双腿自在衣袍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