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博仁将这个阵法命名为“观山海”,据说是因为阵法打开时会像一面不太清楚的铜镜,映照出地面景物的虚影。

江琢通过传音玉令给白粟转达了符宗的人有多欣喜若狂,最后忍不住感慨:“虽说符宗是被迫入局,但论迹不论心,他们这个阵法是真强,安博仁当得起一声仙盟盟主。”

剑宗这两个月也没闲着,符宗埋头画阵法时,宋锦、季云涯还有几位长老都带着大批剑宗弟子赶赴各洲。

“观山海”太过庞大,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就算成了,最快也要半年才能运转,这半年里如果下雨,修真界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剑宗去协助不擅长阵法的宗门和种族建立短期的避难点。

果不其然,在各洲开始按符宗的要求清理灵脉时,在所有计划刚有个雏形时,这场天灾,这把悬挂在所有人脖颈上的利刃还是落了下来。

幸好……

幸好他们不是毫无准备的。

此时俯瞰整个修真界,无数个颜色各异的阵法像一朵朵小蘑菇一般绽放在七洲的土地上,这些阵法有的大有的小,大的代表那里有一座人口密集的城市,小的则零星分布着,那是分散的避难点。

但总有结界笼罩不住的地方。

盛京城太大了,以皇宫为中心的扩张出去的结界只能笼罩住半座城,阿江家刚好在结界的边沿。

落雨的一刹那,阿江就扔下了小推车,他已经到了家门口,冲进院子里后连气都没来得及的喘匀,就抱住了正在晒被子的妻子,他将被子往两人头上一遮,手臂间撑起一片空间,护着妻子往地窖跑。

他娘子身体沉重,下的慢一些,阿江站在地窖口撑着被子,他看见那些雨水落在地上,化成丝丝缕缕的雾气,被子被雨水浸湿了,手臂传来阵阵灼烧的疼痛。

终于,他娘子平安下去,他来不及爬梯子,干脆丢开被子跳了下去,小木头门在他头顶重重的合上了,有雾气紧跟着要渗入,在接触到那张看似摇摇欲坠的符篆时,却像霜雪遇到火光,飞快的褪去了。

符篆燃烧,一层灵光流转着覆盖住小门。

阿江的娘子吓得哭了出来,连忙去扶阿江,却发现阿江的手臂像被裹了一层蜡油。

阿江直觉那层蜡壳在不断的缩紧,于是往墙上撞自己的手臂,忍着剧痛将那层蜡油剥了下来,带走了一层皮,虽然两条胳膊鲜血淋漓,但那种往皮肉里钻的灼烧感好歹是停下了。

阿江不敢去想,那些没挖地窖的人,怎么跑过“两步路”去官府的地窖,他们……

还能活吗?

……

“师兄!”季云涯急切的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出来,那小小的一片爬出谢檀衣的袖子,扒在袖口问:“你那里情况如何?”

“我没事……”谢檀衣拈住小纸人,尽管他知道季云涯感受不到,但还是安抚的摸摸纸人大大的脑袋,“本打算明日便和小师叔一同回琅洲,现在看来……怕是赶不及你的生辰了。”

季云涯明显松了口气,小纸人一屁股坐在谢檀衣掌心,“你没事就好,生辰不重要。”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便私心将生辰定在了遇到谢檀衣那一天。

“不对,也很重要。”季云涯又反悔了,遇到师兄的日子怎么能不重要,他耍赖说:“再见到师兄,要双份的生辰礼物。”

黑暗中,紧绷着的俊美面孔上终于流露出笑意,谢檀衣点头,想到季云涯看不见,便又说了句:“好。”

“师兄,魔族的伤亡情况比预计中低了一成,虽然还是死了不少人,但总比全无防备好许多,你画的那个符篆真是帮了大忙了,没来得及赶往避难点的魔族就藏在地下,有了那个符篆雾气也渗不进去,他们就在里面躲着等救援,然后被带去安全的……”

“云涯……”谢檀衣低声打断他,“有人找我,等我回了住所再和你说好吗?”

小纸人静默不动,片刻后,季云涯的声音又传出来。

“师兄,你那边太安静了,我刚才不停说话是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回音,现在确定了……”季云涯敏锐的追问道:“你在哪里?”

谢檀衣沉默,环顾四周,整座山脉几乎被掏空了,黑紫色的灵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华美诡谲的光芒,他面前,有一副巨大的骨架,一只怪鸟展翅呈飞天状,怪鸟生了五颗头颅,黑洞洞的五双眼窝里,流转着邪异的红色光华。

小纸人又叫声“师兄”。

谢檀衣轻声叹息,知道瞒不过,于是一边绕着那巨大的骨架探查,一边和季云涯说:“云涯,我还不确定。”

“确定什么?”季云涯追问。

谢檀衣仰头注视着那诡异的巨鸟,轻声说:“我怀疑‘观山海’有问题。”

第17章 第 17 章 “道侣生辰将至,不便久……

修真界开始下雨的第一天,安博仁丝毫不慌,甚至有种隐秘的兴奋。

这可是他救世的开端啊!他都不敢想史书上该怎么写他安博仁,后世还不得给他修书立传,盖庙塑金身啊!

尽管现在“观山海”还处于雏形阶段,尽管旭洲死了不少百姓,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嘛,天灾总是要死人的,没有人死去,活着的人怎么会对他这个救世的神感恩戴德呢?

他知道剑宗现在几乎是倾巢而出,在各洲之间疲于奔命的救人,但那又怎么样,等到“观山海”运行起来,那些愚蠢的凡人从龟缩之地走出来,他们就会抱怨为什么剑宗最开始没能给他们最周全的庇护,而剑宗在这场天灾中还会折损一些弟子……

哎呦,这不是大冤种嘛。

结界外大雨滂沱,结界内的持月符宗歌舞升平,安博仁坐在一片恭维声里,美滋滋的喝着酒。

“师尊真是当世奇才,唯有师尊这样的豪杰,才能担得起仙盟盟主这样的尊位啊!”

“‘观山海’这样的阵法,除了宗主还有谁能画的出?依我看,举世皆庸才,唯有我们宗主才是真英杰!”

“上次安通海长老看了阵法后,也说我们宗主是宗门内唯一一个得他真传的,日后说不定也能得道飞升!”

“宗主……”

“一代宗师……”

安博仁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其中一个大拍马屁的弟子,手指一点:“你,刚才说什么?”

“啊?”那人被点中,心中惴惴,又把刚才的话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大长老说,您有朝一日也定能得道飞升。”

“叔父说过这话……”安通海摸着下巴思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弟子赶紧谄媚道:“那天您休息去了,大长老过来看了眼进度,指点我们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