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看他笑容可爱,不由起了身,两人携手出去,果然湖边已停了御船,两人游了一下午,又用了晚膳,才一并回銮。

姬冰原却借口还要批折子,回了南书房,一一看了许多奏折,直到深夜才回了寝殿,果然看云祯等不得,早已在龙床内安卧睡着了。丁岱服侍着他宽衣上床入寝,他躺在云祯身侧,看他酣睡着,眉目沉静,嘴角尚且还含着笑,是一副十分幸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云祯的头发,忽然微微一笑,心里倒是十分羡慕起另外一个自己来,若是这般能护住吉祥儿平安康泰,倒也不错。

倦极入睡之时,他隐隐有了预感,果然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睁眼之时,他已回到了那具沉重的,衰弱的病躯内。

睁开眼睛,他只觉得眼睛十分酸楚,不由自主掉着眼泪,他伸手去擦,却被君聿白按住了:“皇上,这以毒攻毒确实有些猛烈,您再歇一歇,可喜的是适才臣替你把了脉,毒清了许多,想来再调养些时日,辅以用针,您眼睛就能恢复光明了。”

君聿白声音带着喜意,姬冰原低声道:“以毒攻毒?”

君聿白道:“皇上昨日忽然愿意尝试这方案,臣也很意外,但的确虽然行险,却的确是对症,如今脉象有力许多,再好好调养,臣有信心能恢复您昔日健康十之七八。”

姬冰原躺在床上,果然觉得身上似乎才出过许多汗,比平日更为疲惫酸疼,但却又仿佛轻松许多:“朕同意以毒攻毒?”

君聿白笑道:“是,昨日皇上忽然恢复了昔日生气和斗志,臣也不胜欣悦……”他语气忽然带了些哽咽,像是喜极而泣,姬冰原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摸索着去擦他的眼泪:“好了聿白,都怪朕从前太过消沉……”

君聿白道:“皇上受苦多了,消沉也难免的……”

姬冰原微微一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该送折子来了没?”他忽然和那另外一个自己也起了争竞之心,他居然能将整个国家治理得如此繁荣昌盛,井井有条,难道自己竟比不过?

旁边丁岱一怔,低声道:“皇上,您忘了,昨日您给姬怀素赐了黄粱终罪人昨日已伏诛了。”

姬冰原也呆了下,片刻笑了,这是为云皇后出气?他摸了摸额头道:“朕是有些头晕迷糊了,是,赐死姬怀素,那朕总该有别的安排吧?”

丁岱道:“尚未发丧,对外只称病,如今禁卫已守好了大内,宣晋王之子姬怀盛进京的旨意已在途中了,想来不日姬怀盛便奉诏进京,内阁大臣们正在处理朝事……您昨日有口谕,拟封姬怀盛为皇太弟,先教一段时间看看。”

姬冰原笑了声:“行吧,姬怀盛,为人淳朴,聪明颖隽,只是功课上有些疏忽,少不得朕再费心教教了。”他握了君聿白的手,忍不住又笑道:“聿白,到时候你可和姬怀盛多亲近亲近,应该能和他聊得来。”

君聿白不明所以,但看他神色振奋,比之前那枯木槁石的情态大不相同,想来是真的有了求生之志,十分欣悦道:“好。”

姬冰原却又找丁岱道:“你派人去寻访下章琰,就是定襄长公主身边那个,召他出山,就说朕需要他,教他入朝。”

丁岱连忙应道:“是,老奴从前倒是知道他似乎是回了乡,这就派人去召。”

姬冰原点了点头,无言地对着另外一个自己心道:总也治出一个太平盛世,不逊于你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爱吃醋吃得路人皆知的你,回去以后,知道朕用你身体陪了皇后一天,怕不是又酿出多少坛子醋,可怜吉祥儿不知承应得住不,这侍君不易,奉圣太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第153章 番外五 帝后同体

方路云大步走上楼阁大敞厅内,一群军中同僚站了起来笑着拱手迎他:“方将军来了,快坐快坐,等你许久。”

他笑着坐了下来,有人招了歌妓在他身边倒酒,他笑着婉拒:“不必不必,我才从边城过来,身上熏得很,怕是要唐突佳人。”歌妓捂嘴而笑,偷眼看他,只见昂然一青年将军,眉目俊逸,身材高大,又看众人颇为趋奉他,不由面颊飞红。

在座的都颇是有些资历品级的年青将军了,听到都放声大笑,一时呼兄唤弟,讨论边事,众人只恭维他:“方将军如今调回京中,可置办了宅子?”

方路云笑道:“还住在定国公府上,尚未置办宅子。”朱绛倒是要赏他,他没收。

有人笑道:“定国公?哦对了,朱都督尚未成婚离府吧?这次调任回京,看来京里不少高门家有小娘子的,要蠢蠢欲动了。”

又有人道:“这你们就不知了,朱都督有个名头叫佛将,听说他早已皈依佛门了,终生不婚的。定国公为他捐钱修了大慈悲寺,听说皇上还亲赐了佛号。”

有些不知此事的少不得打听着,方路云一笑,心里却清楚,他家公子这是心中有人,终生不婚了。定国公府为这闹了一场,要不是皇上一锤定音,赏了个御笔亲书的佛号,朱都督怕没这么好收场。

正想着什么,身边的歌妓却被叫开,一个年轻将领坐在他身旁,笑着对他道:“在下李磊,如今任津口水师二团提督,久闻方将军大名。”

方路云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我在边城,没什么建树,倒是津口这边的水师听说这几年剿寇平海,十分有心得。”

李磊一笑:“不错,葛将军都凭军功得了平海侯的爵位了。”

旁边已有人笑道:“方老弟,你不知道,咱们李将军乃是武状元出身,得过皇上亲手赏赐宝刀一把,十分荣耀。“

方路云却有些疑惑道:“怎的我却觉得李大人有些眼熟,依稀在京里见过……”

李磊笑了:“方将军果然记忆惊人,在下确实在京营呆了几年,后来放了几年外任,去年却是得了昭信侯保举,进了津口水师。”

方路云不由看了他几眼,点头道:“昭信侯如今似乎不太张扬,李将军得他亲自保举,可知必有过人之处。”

李磊道:“惭愧,我当初心胸狭窄,在军营囿于门户之见,倒是狠狠得罪了侯爷,不料侯爷完全不计前嫌,我接到调令的时候十分意外,打听了下才知道是水师这边空缺,昭信侯在皇上跟前保举的我,这几日我进京述职,想着递了帖子给侯爷,到府上致谢,没想到一直没得见,今日正好得见方将军,闻说朱都督与昭信侯乃是总角之交,十分相好,正想问问方将军,是否能替在下谋个门路,见上侯爷一面。”

方路云笑了下:“方某人当初也是出身于侯府门下,按说李将军有请,本不该推,只是侯爷如今深居简出,他若是真不见,李将军倒也不必介怀,只是勠力为国,也就对了。”

李磊笑道:“何尝不是呢,只是今日可巧遇到方将军,只想着再试试罢了,毕竟受了大恩,不当面致谢,总觉得过意不去,尤其是当初我可是大大得罪了侯爷。”

方路云诧道:“侯爷性情其实极随和的,你如何得罪他了?”

李磊有些愧意:“可见方将军确实熟悉侯爷性情,我当时只以为他年纪轻轻就在侯爵之位上,和那些纨绔子一般,只知浪荡,因此管束手下不严,冒犯了侯爷……惭愧。”

方路云笑了下:“侯爷从不以自己出身为耻,也并不看低奴仆,他只是比较任性随意罢了,待人坦诚,既然肯举荐您,自然是对您的能力是十分赞许的,想来尊驾必然是才干正堪配此职,倒也没什么好谦逊的。因此,你应该谢君恩才是,何苦还要去找侯爷?”

李磊一怔,转念一想,忽然背上冷汗起了,连忙拱手对方路云道:“多谢方将军教导,是我糊涂了。”虽说是侯爷举荐,却实实在在是朝廷任命,昭信侯举荐原是出于公心,但自己若是只念着昭信侯举荐,不念君恩。落在别人眼里,怕不是要认为昭信侯出于私心拉拢大将,差点给侯爷添了麻烦。

方路云一笑,知道李磊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想着倒是幸亏遇到自己,不然任由这二货在京里四处打探门路还不知道要给云侯爷惹什么麻烦来。

他没有停留太久,不多时便起身告辞出去,走到了春明楼附近静静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令狐翊一身青袍骑着马路过,帽边还簪着桃花,也不知从哪里踏春归来,他静静站在一侧看着,也不上前。

但令狐翊却勒住了马,低头看向他:“这不是方大将军吗?天天站在道旁看我,又不说话,是想怎地?”

方路云一笑:“我见少爷风采翩然,依然如故,心中高兴。”

令狐翊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调回京了吗?还不置办房产?我听说定国公府为留着朱将军,府里都修了个家庙,你都偌大人了,又有官职在身,住在定国公府不别扭?”

方路云道:“反正我娘不在了,我一个人,住哪里都一样,不过暂时存身。正打算求见侯爷,想外放,或者去水师那边任职。”

令狐翊握紧了缰绳:“多少边将想着回京,你才回来又想出去?”

方路云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哪里都一样,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