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个死士在她的示意下走上前,狠狠踹在闵昭媛的背上。

这一脚毫不留情,闵昭媛闷哼一声,冷汗“唰”地一下从她额上冒出,她支撑不住,一下子往旁边倒去,

“姐姐!”

宋昭仪惊呼一声,连忙靠过去将闵昭媛接住,每让她撞在冰冷的地砖上。

林雲冷哼,示意那死士继续踹,宋昭仪顾不得许多,立刻俯身护住闵昭媛,替她挡下了这一脚。

饶是如此,那力道却还是波及到了她身下的闵昭媛,口中溢出鲜血,滴在地砖上,触目惊心。

“再踹就把人踹死了!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啊!”宋昭仪大喊道。

林雲皱眉,让那死士退下了。

倒不是被宋昭仪所震慑,而是现在还不能让她们出事。若她们活着,前朝那些官员尚且有所忌惮,但若是她们现在就死了,只会适得其反,让林家人手中少一个筹码。

旁边的付御女被吓得脸色惨白,虽然没被踢,却也不比其余两人好到哪里去。

她双眼含泪,怯怯地道:“姐姐,我与你一同进宫,到底是有一些姐妹情分,我从未想过与姐姐作对,如今也愿倾力配合姐姐,还望姐姐收下留情。”

她眼看形势不好,竟是直接倒戈了,林雲听见这话,脸色方才转好些:“妹妹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林家必然不会亏待与你。来人,拿笔墨来,让付妹妹给她爹爹报个平安。”

很快便有人奉上笔墨,让她们三人写信。闵昭媛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去,闭上了双目,表情冷淡。而宋昭仪尽力扶着她,也没有拿笔的意思。

付御女以袖抹泪,颤巍巍地提笔开始写信。

待她写完,死士将那信拿到林雲面前,林雲查看一遍,点头道:“拿去给爹爹。”

写完了信表明立场,付御女便被带到旁边暖阁休息,只剩闵、宋二人还在地上跪着。

林雲嗤道:“还真是十分有骨气,就这般愿意为那暴君守节?”

闵昭媛睁开眼,双目中毫无惧色:“我闵家世代忠心无二,誓不与你林家这种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宋昭仪并未做声,心中却道:林家是什么东西,敢和宓奚这个天选之子争江山?她虽然没有看完整本书,但却知道宓奚才是妥妥的主角!

林家这就是在作大死啊!

但是眼下受制于人,宋昭仪未曾将内心想法表露分毫,只装作很是惶恐的样子。

林雲冷哼一声,坐回了主位,等待前朝的消息。

林左岩指使府兵半夜从宫中暗道进入,从皇宫内部发难,将留在宫中的御林军尽数绞杀,然后打开宫门,将剩余兵马放入宫中,不到两个时辰,皇宫内外尽数被林家人把持。

宓奚离宫,将监国之职交给林左岩,这倒给予了他便利。诸位官员尚且不知宫中发生变故,照常于卯时上朝,林左岩一声令下,所有人皆被死士执刀包围。

武将全都被宓奚带往战场,现下朝中所剩的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突发变故基本无力反抗,尽数被困在了金殿。

“林御史,你这是何故啊?”宋御贾手中还拿着笏板,神情紧张。

林左岩不紧不慢地捋着短须,立于大殿之前:“诸位同僚请稍安勿躁,听林某一言。”

“昨日战报已达朝廷,想必诸位已经知道前线战败的消息,三国联军如今如狼似虎,残吞我燕赤城池,已是无可匹敌,而皇上却下落不明,这般形势,实是我燕赤之祸,近乎绝境。”

??各执一词

他此话一出,朝中大臣皆面面相觑,人群中渐起嘈杂。

宋御贾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他看着林左岩,感觉心跳甚快。

林左岩说完这段话之后便停了,站在最前面,负手于身后,待那窃窃的话语逐渐消失,方才继续道:“各位!燕赤现今危如累卵,不日敌军便要踏碎城墙入主燕赤皇城,此时此刻,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大臣们皆看着他,自闵堰倒台入狱后,林左岩现今才是朝中第一权臣,皇上临行前还将监国之权分与了他,如今他这么问,谁又敢站出来?

那明摆着是送死。

林左岩见众人都默不作声,面上作痛心疾首状:“老臣在朝三十余载,无一刻不为燕赤尽心尽责,殚精竭虑,如今天要亡我燕赤,众生危如累卵,值此存亡之际,我只恨此生舞文弄墨,却无半分武艺在身,不能亲自上阵杀敌!”

说到此处,他不禁挥舞广袖,以手指天,似是愤恨难平:“若是来日敌军踏破城门,老臣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一番慷慨陈词,将气氛渲染得悲壮惨烈,众人无不露出肃穆神情。

在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前,根本没有人想到燕赤会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数年来在宓奚的统治下,燕赤国力与日俱增,渐成霸主之资,一年前胥黎将军攻下代国的威势犹在眼前,谁也没有料到如今燕赤会走到这一步,先是连损两员大将,后皇帝亲征,却被看起来根本不成气候的三国联兵打得溃不成军。

事已至此,眼看燕赤无主,即将沦为他国的口中肥肉,文臣多有风骨,听林左岩此言煽动,当即以手抚膺,发出哀叹。

“燕赤若亡,臣绝不苟活!”

宋御贾却并未被其影响。

若是林左岩的心思真的如他那慷慨的言辞一般澄明忠良,那他又何必叫人把众臣包围起来?他煞费苦心,软硬兼施,目的必然不会只是劝说大家以身殉国这样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扫了一圈,发现包围他们的侍卫全都是一些生面孔,根本不是皇宫之中的人。

宋御贾心中七分明了,推断这皇宫恐怕已经被林左岩尽数掌控,现下他们这些人的命都被捏在他的手中。

想到仍在后宫的女儿,他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刻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在一片愤慨叹息中显得格格不入:“敌军尚且在千里之外,城门一日未破,燕赤便还有一线生机,各位与其在此空口发泄,倒不如赶紧想想法子保住这一线生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立于队伍末端的翰林院编修张天卓,他如今清减许多,将那浑身的肥赘削掉一层似的,眼下虽然挂着乌青,身姿却挺立,倒莫名有一种正直之臣的感觉。

他举步向前,众人为他让出一条道。张天卓一直走到林左岩面前,行了礼,才道:“如今皇上虽然消失无踪,但是朝中各位却还在此处,在其位谋其政,诸位在一日,燕赤便在一日,现下只要将朝廷保住,那就是保住了燕赤的命脉,剩下的,自当来日再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