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姜寻烟离去之后,谢云书站在栅栏后面发呆。
在牢内几日,他似是都要忘了最初的样子了,他呆呆地看着那手帕和地上的药渣,只觉得这世上的东西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
悔不当初。
覆水难收!
悔不当初!
他的嗓子里迸发出一阵不似人的哽咽哀嚎声,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怨恨,总之他跪下身来,伸出手去抓栅栏外面的手帕。
脏污的手指一点一点靠近雪白的帕子,很快了,很快便能够到了。
而就在指尖即将够到帕子的时候,一只皂靴从一旁伸过来,重重的踩在了谢云书的手指上!
谢云书发出了一声痛呼,他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手抽不回来,只能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他趴着,来人站着,他只能看到对方居高临下的脸。
只要一眼,谢云书便认出来了,居然是萧景怀!
他的人还沉浸在方才与姜寻烟对峙的悲伤和对过去的痛苦之中,以至于他看到萧景怀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萧景怀是来做什么的。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所有记忆都混在一起,碎片式的冒出来两三句,当他看到萧景怀时,他确实想起来了一些事。
想起来萧景怀和他们家的仇怨,想起来他这么多年对萧景怀的防备,想起来过去那么多那么多事情。
踩在他手上的靴子很重,但谢云书却并不怎么恨。
萧景怀和他们家有仇,所以萧景怀如果害他们家的话,他并不意外,更何况,他落到今天这个境地,是姜寻烟的报复,跟萧景怀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对萧景怀算不上是恨,顶多就是漠然。
他喘着粗气,道:“我的手帕。”
谢云书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他后来是真的爱上了姜寻烟,在得知姜寻烟为何弃他而去之后,他也升腾不出恨意,他现在对姜寻烟可能是懊悔,可能是愧疚,总之,他现在只想攥着那张手帕。
如果要死,就让这手帕跟他一起死吧,他想。
可偏偏,他听见萧景怀轻笑了一声。
“这是她的东西,我就算是烧了,也不会给你。”
然后,谢云书看到萧景怀俯下身,捡起了那一块手帕。
谢云书的脸骤然抬起来,他试图撑起自己的身子,但因为自己的另一只手被踩着,所以不能起身,只能狼狈的努力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看着萧景怀。
“你在说什么。”谢云书说:“你对姜寻烟有非分之想。”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萧景怀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只含笑看着谢云书,说道:“她不肯告诉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是我拿走了她偷来的账本,亲自送你们谢府走了一程,也是我让姜府透的消息,让姜寻烟和离,你还不知道吧,她现在跟我在一起了,很快,她就是萧夫人了。”
64 ? 救下谢云书
◎是谁◎
谢云书听闻此言, 眼眸都跟着充血泛红。
“胡说。”他剧烈挣扎,咬牙切齿、口齿不清的呢喃:“胡说!”
他一张口,便是愤怒的吼声:“姜寻烟怎么会嫁给你!她不过刚刚与我和离, 她心中还是有我的!”
只是谢云书吼这些的时候,心中难免浮现出之前他瞧见萧景怀和姜寻烟在一起的样子!
他说这些话, 对面的萧景怀已经捡起了手帕。
萧景怀根本不屑于与他争辩, 只是冷冷的望了一眼谢云书,随后讥诮的一抬腿, 凶狠的踩上了他伸出来的上臂的手肘处,只听“嘎吱”一声响, 谢云书的手臂被踩断了!
谢云书哀嚎着从栅栏处滚远, 在地上狼狈的抱着手臂,口中大喊:“姜寻烟不会嫁给你的, 她心里只爱我!”
谢云书嘴里说的, 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话, 不管是谢云玉还是谁, 都知道这是谢云书自己不肯承认的臆想, 是败者的无能犬吠, 不管叫的多大声,都没有一丁点的伤害。
只让人觉得可笑。
萧景怀根本不看他了, 只妥善收好那手帕, 离开了牢狱。
整个牢狱间, 只留下了谢云书一个人痛苦的吼声。
他痛,他悔, 他恨, 各种情绪在脑海之中翻滚, 终于将这个一贯自负的男人给击败了, 他倒在地上,像是一个疯子一样翻滚,用力地将自己的头撞在墙上,想将自己活生生撞死过去,结束这失败的,混乱的,不堪的一生。
他用力很猛,但人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死过去的,他将自己的头都撞晕了,似乎也出血了,头这个地方,一出血,便叫人觉得晕,他倒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死了。
也好,反正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就让他这么死了吧。
他闭上眼,一点点的昏沉过去。
而在他即将就这样死去的时候,他似乎瞧见有一道莲裙从远处走来,最终停在他的牢房前。
谢云书混沌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昏影,血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站在生与死的界限中,混沌的望着皮囊外的一切。
来人在他的身前驻足片刻,似乎是在辨认他,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最终,谢云书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女音。
“把他带走。”她说。
有人走进来,拉开了牢门上的锁。
谢云书眼前一黑,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