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邓年年还甩给了他一个链接,陈砚安打开一看,是某个网站上话剧组的一个帖子,某“知情人士”爆料,周决在首演的第二天,主动向导演提出,要求换周萍的B角。
周决声称自己情绪太差,怕撑不下来全场,影响演出。然而周决的要求被导演严词拒绝,甚至于钟琦听说后,专门跑到剧院,拉着脸把周决叫到小黑屋里喝了一个多小时茶,外人不知道钟老师和周决聊了什么,反正结果是,周决没有再坚持换角的要求。
帖主应该只是剧院的工作人员,很多剧组的细节也并不清楚。这次《雷雨》的复排阵仗浩大,话题度也高,这个帖子一出,一些话剧爱好者议论纷纷。
有去看了首演的网友,说周决那天的表演很出彩,所以应该不是演出造成的压力;也有去看了后几场的网友,说周决的演技依旧在线,根本看不出情绪差。要不是帖主曝出来,根本想不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件事。
受小白的影响,邓年年常年混迹在几个网站的话剧小组里。看到这个帖子后,他立刻想到,应该是与陈砚安有关。
陈砚安正拧着眉看帖子,邓年年给他发消息:【不是让你好好说吗?你俩吵了?】
陈砚安心头一梗。他回复道:【没吵。】
邓年年:【没吵周决心态能崩成这样?】
陈砚安也没想到这件事对周决的影响有这么大,说实在的,他当时在气头上,压根没考虑到周决之后十来天还有演出,这时候挑明可能会给演出造成影响。
陈砚安没回邓年年,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当天下午就是季度总结大会,陈砚安和余志一起往会议室走,就像余志说的,这次的季度总结会主要是考核实习生的,决定谁留谁走,也顺带考核一些刚进厂不久的年轻职工。陈砚安和余志都是评委。
陈砚安他们厂规模大,要求也一向高。但这几年由于行业发展差,很多顶尖的高材生根本不会选择来钢铁厂发展,导致他们每年的招聘季都捉襟见肘,来实习的年轻人无论层次、能力都不能和以往同日而语。
年轻人一个一个地上去播放ppt讲解,过后评委会指出问题,或者提问。陈砚安的点评总是非常简短,却也一针见血。这一批的实习生实在不太行,一个个要条理没条理,要重点没重点。陈砚安本来心情就不好,现下在会议室坐着,焦躁简直直线上升。
余志也直叹气,眉头越来越紧。
轮到林亦鸣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地讲完了自己的报告,结束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台下抱臂一言不发的师父。好在陈砚安听完他的汇报后,淡淡点了点头,大概表示了认可。
好不容易挨到快要汇报结束,有个男生插上优盘,打开ppt,点击播放后刚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他估计是忘记取消自动播放,ppt一个劲儿自己翻页。
男生说了句“抱歉”,退出播放模式,在台上现改。
陈砚安看着幕布上男生好不容易找到自动播放的设置,终于忍不住了。他坐直身子,沉着声音问:“来汇报之前,你自己放过这个ppt吗?”
在坐的评委都没有作声。台上的男生尴尬不已,没敢看陈砚安,依旧俯着身子调整ppt的设置。
“你先别管ppt,不用放了。”
陈砚安的声音少见地有些冷。男生便只好站直身子,抿着唇站在幕布的一边。
陈砚安把两手放在桌面上交叉,直直看着男生,又问了一遍:“你之前放过你的ppt吗?”
男生摸摸鼻子,很小声地说:“没有。”
陈砚安轻轻吸了口气,眉间的纹路又深了几分。
“为什么不事先放一遍?”
“感觉自己肯定能过考核?”
陈砚安紧紧蹙着眉头,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冷若冰霜:“谁给你的自信?”
陈砚安连着发出了死亡三问,让会议室的温度骤降了几度。男生本来微微低着头,闻言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陈砚安。面前的男人神色冷峻,好像能看穿人所有的心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实习。你要知道,台下坐着的这些人,全是行业的顶尖人才。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现在的行业前景,觉得不挣钱,没人来。怎么,没人来你就有机会了吗?”
陈砚安一字一句说得有力,也很不留情面,一旁的余志也忍了一下午,早就义愤填膺,现在被陈砚安这么一说,也激起了怒气,坐直了身子。
陈砚安依旧紧紧盯着男生,男生额头都开始冒汗。
陈砚安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我们厂的产品,有多少是要走出国门,代表国家工业水平的。我们有多少研究员夜以继日地加班钻研技术,多少工人都在生产线上兢兢业业丝毫不敢马虎。你有什么自信觉得你自己水水这次汇报就能留下?你以为你学历高?这一圈人你随便叫一个出来,哪个学历都不比你低。还是你以为你能力强?”
陈砚安顿了顿,眼里少见地显出一丝讥讽:“你这个错误,本科生都不会犯。可见你的态度就有问题。”
陈砚安说得难听,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砚安丝毫没顾及男生的感受,他“咔哒”一声扣上中性笔的笔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以为国企就是躺平?我告诉你,我们厂从来不养废物。”
第45章 45
汇报会结束,一行人陆陆续续从会议室出来,余志意犹未尽地拍了拍陈砚安的肩膀。
“陈工今天火力很猛,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陈砚安问。
余志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后言简意赅道:“如沐春风。”
陈砚安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但这一批实习生确实太不行了,我瞧着就第二个上台的女生还成。”余志说。
陈砚安点头:“她能留。刚才我问了副厂长,这一批实习生只留我们想要的,不凑人数。”
陈砚安和余志一边聊着,一边往办公室走。路上还碰见了许工。
陈砚安看见她,脚步一顿。听说许工已经走完了离婚手续,她前夫刚开始死活不愿意离,估计还想着在外人面前维持体面,但许工直接带着孩子搬了出去。于是两人没多久就扯了离婚证。
许工弯着眼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余志抬手笑道:“许工去现场?”
“没,一会儿开标呢,我得去。”许工把安全帽解下来,刘海上有几缕汗湿的头发,她随手拨了拨,笑着回答。
余志问:“什么标?”
许工说:“酸轧线那个。”
陈砚安在一旁随口问:“这次校正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