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决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但还是有些在状态外,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了陈砚安,他显然没想到陈砚安用了这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也没想到陈砚安会说出来这么重的话。
陈砚安压着火气,说:“你对我抱着什么心思,你心里有数。你觉得道德吗?”
周决好像没弄明白陈砚安的意思,一直没作声。
陈砚安摊牌道:“我看见了你给我设置的来电背景。”
电话里似乎传来了几声不稳的呼吸声。陈砚安知道周决估计是已经理清了来龙去脉,也知道自己猜出了真相。
陈砚安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周决,我承认,我对你心动了,甚至在爱上你。和你相处我觉得舒服、踏实。但是那种事情……我接受不了。”
没有人会接受得了。陈砚安现在甚至不能回想过往和周决相处的点滴,那无疑是在往心口上插刀。
电话里的周决依旧没有作声,陈砚安也没再说话,静静等着。等待的片刻几分钟里,车里憋闷的气息弄得陈砚安传不上来气,他便降下了车窗。
夜晚的新鲜空气涌进来,陈砚安像溺水的人一样深深吸了一口。
过了很久,周决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砚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不需要对不起。”
他的语气终于带了恼火。陈砚安很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当下捏了捏眉心,说:“我现在脑子也很乱,咱们都冷静冷静。你有什么想说的了,随时打我电话。我可以等你解释。”
第44章 44
剧院化妆间。
周决站在自己的化妆台前,盯着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一旁的男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刚想给周决打个招呼告别,发现面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能站立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男生歪歪头,小心地叫了一声:“小周老师?”
周决回过头,目光依旧是冷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男生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带,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都是无稽之谈。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周决轻轻把手机放在化妆桌上,淡淡点头:“嗯,路上慢点。”
男生走后,不大的化妆间就只剩了周决一个人。
他终于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双手撑在桌面上。手指死死捏着木制桌面的边沿。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周决已经卸完了妆,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他此刻的眼圈是微微泛着红的。他从小就这样,情绪起伏大的时候,哪怕面上不显分毫,眼眶总是透着桃红。
小时候,每次他不高兴,爷爷就笑着刮他的鼻子,说:“又要哭鼻子?眼睛都红了。”
可是他并不会哭,从小到大,他印象中,自己只有在爷爷的葬礼上哭了,流了泪。
可现在,他眼眶里实实在在泛起了酸。
亲耳听到陈砚安说结束的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被抽离成了真空,周围的一切都丧失了意义。他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只有脑子里恍恍惚惚飘荡着一个念头:一切都结束了。
痴痴缠缠数年的愿想,彻底结束了。
周决心想,他没想过瞒陈砚安,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得如此仓促。
仓促到一脚踏空,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跌入绝境。
他又想,或许还是他痴心妄想了。他选择暂时隐瞒就是怕陈砚安难以接受,但今天亲耳听到陈砚安淡淡地说出“不道德”三个字,那一刻,周决还是有一种被判了死刑的失重感。
手起刀落的畅快,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绝望。
陈砚安说,可以等他解释。但周决觉得,似乎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还能解释什么呢?陈砚安发现了,一切都是事实,没有可解释的余地。陈砚安接受不了,他的态度就意味着结束。
化妆间里人已经走净了,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周决眼睛酸得难受,抬手用手背轻轻按住了眼睛,揉了揉。
门外不知哪个房间正锁门,有人“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关门声震耳欲聋,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
周决轻轻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揉眼的手。
*
陈砚安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他在工厂给人的印象一向以温和著称,即使是心情不好或压力大,面对同事的时候也总是尽可能带着笑意。但这几天,周围的同事们都明显感觉到了陈工周围的低气压,他们猜测陈工家里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便尽可能不去触霉头,甚至于和他说话都开始轻声细语。
余志和林亦鸣天天看着陈砚安的冰山脸,余志倒还好,不问不提;林亦鸣都不太敢和他师父讲话。
陈砚安这几天情绪确实很糟糕。
除了靳卓,他没和别人谈过感情,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处理感情关系。但在和周决的这段关系上,陈砚安自以为处理得很好:周决害羞,他挑明;周决温吞,他主动。他一个内敛的人,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除了他一向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外,还是因为周决足够好,他足够喜欢。
正因为喜欢、心动了,他才愿意去挑明、去主动。没有任何人的爱意是廉价的,他在付出,因为觉得周决值得。
但周决似乎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人生三十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被人耍着玩儿,像个傻子。
刚开始陈砚安还抱着一丝幻想,是不是真的像邓年年说的那样,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但当他质问周决,周决一句“对不起”,直接把他的一丝侥幸杀得一干二净。
那天之后周决没有再联系他,陈砚安心里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