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着却觉得像漫天烟花绽放,一眼认出了如此精细栩栩如生的创作,必然是元檀打的底稿。
他就知道......那晚的记忆永远不会只有他一人刻骨铭心,还有元檀。
元檀或许记不得他的哭嚎、记不得谢俸的“死”,但一定记得烟花下陈远路自杀的瞬间。
当两个男人共有了同一个秘密,同一场回忆,同一份情感,在同一刻为了同一人心动,那便有纽带联结,牢不可摧。
那年在他拒绝了元檀提议的做“可以动手脚的”脑额叶手术后,临行流放的那天,元檀来看他,问他从宫中带了什么走,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手机、家当,所有跟宫中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能拿,都留在了这里。
只有一纸对联,他从棉服衣襟里将对联拿出,给元檀看,还装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故作洒脱道:“要是父皇母后连这个都不给我带,那就算了,无所谓......”
头撇过去,眼泪却在往上涌,憋啊憋啊硬憋回去后,再转头,元檀正在折对联,似乎是看过折完了又递给他。
这东西就是他压箱底的宝贝,现在也还放在了新搬小房里的床头柜里,只是在郦东英刚去酆州,水土不服反反复复做噩梦生病的那段时间,他就发现了元檀当时给他留了个“东西”。
他想先生的时候,把对联翻出来看,便发现了背后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留名谭园。
这自然是元檀的化名,郦东英那时才网购了新手机,第一个就把谭园的号码输了进去。
不过这么些年,也从未联系,起初只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意跟檀哥哥联系、倾诉,后来是长大懂了很多事,明白了当年元檀就已经跟先生有染.......但那时先生就在自己身边,陪着他长大,那对元檀再复杂的心情他都能压下去,只要先生在就行了,那他就是赢家。
直到陈远路带着两小孩儿“旅游”,十年来第一次他们分开,郦东英久违的又做起了噩梦,梦里的陈远路又开始“自杀”,一遍遍倒在烟花下。
睡不了,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要人不在,就没有生活可言,靠每晚的视频电话苟延残喘,可是,从某一天突然断了,郦东英躺在床上睁着眼,看指针一点点向后、不断绕圈,血丝渐渐爬满瞳仁,这几天失魂落魄,没有打渔,心底像有什么在抓挠,想破坏、想找个沙包疯狂打一顿。
越来越歪的想法被电话铃打断,他几乎狂喜的从床上弹起,心想原来是玩晚了,原来不是断联,他们还记得我!
然而接听后却是雪儿啜泣的哭声,无助又茫然的说:“爸爸不见了。”
心中一沉,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偷听到的地址,脑子轰轰响,全是陈远路那时直播的呻吟,他“淡定”的安慰雪儿,跟她说没事,爸爸天亮就回来了,挂了电话后,在床上坐了会,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咚――”
他把酒店地址和门牌号一字字敲入手机,在收件人里选择了“谭园”。
【先生在熹平,你想不想见他。】
发完之后,信息石沉大海,明明可以打电话,他却没有勇气,他觉得电话接通的那刻,自己颤抖的声音会得到元檀的笑,讥笑――笑他没长进,这么些年过去,连个人都守不住。
手机微震,郦东英还在想,原来元檀跟他一样也是夜猫子,晚上睡不了觉,却在看到回信时睁大了眼。
【十六岁,还不知道怎么让双性人留下吗?】
【什么意思,你又知道了,你不也让他出了郦州。】
【那你说他在酒店套房你慌什么?】
【你猜到他在别的男人做爱。】
郦东英捏紧手机,盯着“做爱”那两个字,只觉刺眼。
【我会让人清早去。】
【这些年他也没男人疼,跟你在一起尽受苦了,让他舒服一晚又如何。】
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就去!现在!
【我想不想见他最终都能见到。英子,只要你进入过双性人的身体,他就不会忘了你。】
【你有很多次机会和他共享鱼水之欢......】
【算了,你的事,又与我何干。】
郦东英的眼被刺的生疼,回过神开灯下地去洗手间冲脸时,眼里全是血丝,他早不是小孩儿,可短短几行字还给他一种被长辈训斥的“羞耻感”。
让他后悔,让他不甘,也让他觉得可笑,他察觉到元檀的心情,很差、奇差,看似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控,可分明在为他的消息烦躁。
什么做爱、什么进入身体、什么鱼水之欢,怕是你脑中想的就是今晚那套房里为什么不是自己,什么忘不掉,忘不掉又为何不去找你欢爱,他一回去最先见的人不是你啊。
元檀明明就在发火、发泄,有种无能为力的愠怒,那时候郦东英只能归结为心情差,但在听过郦东情的说法后,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那时候,元檀的病就已“恶化”到瘫痪不能自理,只怕是那晚也恨死了自己不中用的身体。
但最后,他们居然能在郦东情面前做爱。
郦东英犯酸的厉害,谢绝了大哥约他整顿好见一见元檀,一起吃饭的提议。
他不想被元檀用看败犬的眼神对待。
“所以你姑那边一点口风都不透?可是天子立后是大事啊,要是今年完婚,现在就该操办起来了,没多少时间,拖拖今年都快过半了。”
“诶,人家可能随口一说呢,你管他结婚的事干嘛,先管管我行不。”
朱家裁缝店――委屈了,该说是百把平,三层楼名声在外的家族大型高奢裁缝店――今日闭门不接待任何客人,专门给陈远路试婚纱来着,陈远路也是被架起来了,朱承乾把话都放出去给新闻媒体,大家都等着他和朱姜宴的盛大婚礼呢,他也没办法说一切从简。
这会深刻感受到了所谓的一入豪门深似海,朱家的风格就是要走排场,实在低调不起来。
不过婚礼盛大也是私密婚礼,会请一些名流,但不会泄露出去,媒体照片也都是朱家挑好了发过去让人报道,反正呐不给露陈远路的脸。
是保护,也是怕随随便便又招惹了谁,再说了,做人留一线嘛,真要大家都认识了朱太太的脸,那姜宴的发小们可要气到断交了。
婚纱准备了好些样式,提前按陈远路之前做生日宴旗袍时的尺寸提了版来,会比最后定下的版本简单,比如镶钻什么的都先只用了普通的钻,等选好了再重新制一版独一无二。
陈远路身子容易乏,看到两排婚纱就头大,自然不可能全试,只挑了两套,一套一字肩大裙摆,一套鱼尾长裙拖地,分给室外和室内。
原本试第一套一字肩时,朱姜宴还算正常,夸好看夸漂亮都是基操,等换了鱼尾裙后,陈远路一看男人看直了眼,就觉得不妙,脸也红了起来。
穿的时候,两个女性服务生就一直在旁边说可能能会有些紧,都不敢碰他的胸,怕挤着了挤疼了,还是他自己双手扶着把胸挤进衣服里,那时就有点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