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吹毛求疵吧。”

太阳沉入山后，天色渐渐昏暗到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楚怜念咒，点燃坑里的木头。

在融融火光中，她喝了一口窃生递过来的、用花型杯子装着的清热润肺的花果茶，叹息似的说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乐意照顾我。每个人都很忙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很好很好了。”

“师兄师姐们很好，阿楚更好，照顾阿楚，逗阿楚开心，窃生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窃生笑着拨弄火堆的木头，水润含情的眸光在暖黄色焰火的照耀下柔柔生辉。

“哦，我就说你是变态吧。”

楚怜眉眼弯弯，小口啜饮花果茶。

窃生看楚怜开心，头一次没有在这一点上反驳她，任由楚怜调侃。

火星子霹雳吧啦爆响，溪中偶有蛙鸣，山里的蝉鸣不止。窃生估算着时间，开始往削皮后的树枝上串野灵鸡，串好后，他用带着麻香的藤椒条将野灵鸡的两只脚在树枝上系紧，架到烤架上，开始小幅度地翻转。

楚怜看着窃生眉眼温柔，神情娴静地忙活，安静的夜里，一切都像是幻影，尤其是火光里的男人。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却在幻境中真实发生了，并被她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的生活。

楚怜开了一瓶面果子酒，嗅着果酒的清香，倏忽略带醉意地问，“窃生，你能告诉我鲛皇珠幻境和现实的流速比例是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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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二合一（心虚

窃生转树枝的手微微颤栗,火星蹦出坑底，在他浅蓝色衣缘处烧出两三个小孔。

阿楚为什么会突然问流速的问题？

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还是说，阿楚已经和他在一起待到不耐烦了,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窃生沉默着，心中因楚怜告白而获得的快乐，被另一种名为难过，焦虑，沮丧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手中的烤鸡在不停地翻转。火舌舔舐鸡皮,鸡皮慢慢变得焦黄，往下滴着油，泛着一种迷人的、油脂特有的浓香。

窃生嗅着烤鸡诱人的香味,在沉默中想起他前几日,大约是他因吹奏仙曲《无量光》而昏迷后的第四天，他去青溪后的地泉中得到的信息。

经过窃生不懈的努力,他残破的神魂也得到了鲛皇珠的回复。窃生向鲛皇珠寻求解开幻境,送楚怜出境的方法。

鲛皇珠却告诉他,不可能。

鲛皇珠第一次被使用时被献祭者制定了入境者不可逃脱的基础法则，除非后来的主人修改基础法则，不然鲛皇珠幻境中的修士就只有身死道消一条路可选。

窃生并非鲛皇珠自行产生的器灵,也不算鲛皇珠纯粹的主人,他是被献祭后强行附身于鲛皇珠的灵魂体。可以说,魂体完整的寄生既是鲛皇珠的器灵,又是鲛皇珠的主人。

但此时,窃生神魂破碎，和鲛皇珠的关系比较复杂,一魂一珠更像是彼此攀缘寄生的关系，窃生并没有驱使鲛皇珠,操控鲛皇珠的能力，鲛皇珠也没有自行择主的能力。

所以，窃生不可能解开幻境，安全无虞地送楚怜出鲛皇珠幻境。

不过，鲛皇珠也告知窃生，他可以选择自戕，以灵魂为祭，解开幻境的同时，将鲛皇珠的继任权交付给楚怜，使楚怜成为鲛皇珠的新主人。这样，身为鲛皇珠主人的楚怜便可以自由出入幻境。

窃生并非不愿意牺牲自己成全楚怜。

他那时想着，不管楚怜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会不会回报给他同等的爱意，都无所谓，他只要刻完山河棋，教会楚怜玩山河棋，再为楚怜烤一次她心心念念的野灵鸡就够了。

但人的欲望无穷尽，今日听到楚怜耳尖微红，対他说“我喜欢你”时，窃生那种一往无前的、想要沉默着献祭的勇气忽然就泻了劲儿，取而代之的是私欲和対未来的幻想。

除了山河棋和野灵鸡，他还想和楚怜做更多的事情，渡过更多的时光，体验更加亲密的关系。

他私心想和楚怜白首偕老。

但他也知道，那分明不可能。

他做不到和楚怜一起走出幻境，也做不到放任鲛皇珠幻境困住楚怜。

他左右为难，举步维艰，而楚怜対此一无所知。

窃生沉默许久。等到烤鸡通体微黄，可以刷第二次蜂蜜和酱料时，窃生才嘴唇翕张，近乎苦笑着回答。

“我不知道，原先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我神魂受损，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怜也不在意，就着瓶口，又灌了一口面果子酒，双眼略微迷离地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到了时间会有人来的。”

楚怜说的人正是《剑指天门，我非邪魔》中的龙傲天男主仇敌天，按照书中的剧情，仇敌天会在她掉落鲛皇珠幻境一年半左右出现，“拯救”疯癫绝望的她，并带她走出幻境。

楚怜希望《剑指天门，我非邪魔》中的剧情是真实的，因为这样就说明，披云派一行人中只有她一人落入了鲛皇珠幻境，大师兄和小师姐们都还活得好好的，没有像幻境中一样在她面前反复死去。

“记不得也没关系，不重要，”楚怜笑着说，将见底的玉瓶随意扔到乱石滩中，双手捧着红通通的脸颊，“我就是随口一说，算算还有多长时间罢了。”

窃生见楚怜醉意初显，劝她少喝一点，刷完第二次油，又补充说，“你下次再问我，我确定了流速告诉你。”

未曾涉足过的酒精刺|激了楚怜的神经和大脑，让她放弃了一贯的冷脸，她笑嘻嘻道，“窃生下次就会知道了吗？”

楚怜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头脑却异常清醒。

“确定了”再告诉她，那窃生是去哪里确认呢？和谁确认呢？

其实，楚怜已经能确定窃生不是仇敌天那边的，知道窃生和鲛皇珠幻境紧密相关，但她不能确定窃生究竟是鲛皇珠幻境的境灵，还是幻境虚构出的一个美人关。

若是前者，等仇敌天出现时，楚怜一剑杀了仇敌天，带走鲛皇珠，还能再和窃生共处；若是后者，怕是出了鲛皇珠幻境，窃生此人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算了，你还是莫要说了，省得那答案令我伤心，”楚怜说，倒躺在青石上，双手在脑后交叉，仰头遥望灿烂星空。

宽敞无树木的河滩上看星空，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