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冷地?启唇,声?音带着些北地?的口音。
直到听?见这一句,苏妙漪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并?非是少年,而是一个女孩,只是她穿着短打、脸上沾着脏污,眉眼又有些英气,才叫自己第一眼误认成了男儿?郎。
“妹妹,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苏妙漪撑着头顶的渔网,想要解释,又发现?不对,改口道,“我与那?边躺着的两个是一伙的,可和那?些要捉你们的不是……”
“闭嘴!”
女孩置若罔闻,直接从腰间拿出一把削得?十分锋利的木剑,朝苏妙漪逼近过来,又转头对其他孩童下令,“都?背过身去。”
孩童们纷纷听?话?地?转身。
女孩将苏妙漪一把拉下来,苏妙漪顺势坐在了地?上,望着那?已经抵到自己喉间的木剑,“杀过人么?”
女孩攥着木剑的手?紧了紧,面上分明有一闪而过的紧张,却?不服输地?咬牙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这木剑可以伤人,但未必杀得?了人。”
苏妙漪低头,从袖中抖出凌长风赠给她的那?把匕首,“我借你一把匕首,下手?更快,我也少受些折磨,如何?”
“……”
女孩惊疑不定地?盯着苏妙漪。
苏妙漪静静地?看?她,“别看?我,看?匕首。”
女孩的目光这才落至苏妙漪裙摆边的匕首上,忽地?一滞,她拿着火把凑得?更近了些,看?清那?匕首上的纹路,她蓦地?抬眼看?向苏妙漪,有些不确定地?,“你怎么会?有这匕首……”
“这是踏云军随身携带的兵器。”
苏妙漪知道自己赌对了,“我有一位至交好友,是踏云军的校尉。出征前?,他将这把匕首赠给我防身。我这次来鄂州,也是想打听?他的下落。”
女孩眸光不定、神色难辨,“你那?朋友叫什么?”
“凌长风。”
闻言,那?些背过身的孩童们纷纷转了回来,七嘴八舌地?叫起来,“长风哥哥!她认识长风哥哥!”
颈边抵着的木剑终于移开,女孩却?仍是警惕地?盯着苏妙漪,“你当真是凌大哥的朋友,不是那?狗贼将军的手?下?”
“狗贼……”
一听?到这有些似曾相识的称呼,苏妙漪笑了,“你们是在骂姓甘的、还是姓武的?方才若不是我替你们引开官兵,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发现?你们的藏身之所了……再说了,他们长得?那?样凶恶丑陋,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
女孩盯着苏妙漪看?了半晌,将木剑插回身后,手?指不知在渔网上怎么解了一下,紧紧缠绕着苏妙漪、叫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渔网顿时松开。
在女孩的帮助下,苏妙漪将身上的渔网掀开,随后走过去,将祝坚和那?容氏的护卫唤醒。
二人捂着后脑勺,一脸懵地?醒过来,只记得?他们刚走到这儿?就踩中机关,被砸昏了过去。
苏妙漪打发那?容氏护卫去暗道口守着,然后便与祝坚在一众孩童面前?坐下,望向为首的女孩,“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为何会?藏身在这里,外头的那?狗贼将军为何又要到处搜捕你们了吗?”
“因为他怕我们将他做的好事?抖落出去!”
女孩恨得?直咬牙,将她知道的有关湘阳城的事?和甘靖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苏妙漪。
女孩叫关山,爹娘都?已经成了北狄人的刀下亡魂,与湘阳城里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混在一处。踏云军好不容易将粮草送进湘阳后,她悄悄进军营里偷过吃的,谁料就被凌长风给逮着了。
凌长风让关山带着几个年纪略微大些的在军营里做杂活换吃食,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熟稔地?唤凌长风。
“湘阳城内原本也有条密道通往城外!”
关山说道,“凌大哥他们就是借助那?条密道,将粮草从北狄人眼皮子底下送进湘阳城的!可那?个狗贼将军贪生怕死、不愿与北狄死战,不仅带着自己的部将和他们的家眷从那?个密道撤出了城,走之后竟然还丧尽天?良地?将密道给炸毁了,让剩下的人无路可走,想撤都?撤不了……”
苏妙漪听?得?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关山看?了一眼身后,其中一个男孩从衣裳底下抽出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关山解开系绳,从里面翻找出一截从衣裳上撕下来的布片,“那?密道被炸毁后,只留下一个很小的洞口,除了我们这些小孩能钻出来,其他人都?过不来。所以凌大哥送我们出来时,交给了我这个……”
关山将那?布片递给苏妙漪。
苏妙漪展开,就见上头竟是用血写了寥寥数语
「甘靖通敌,拒守湘阳,封城灭口」。
苏妙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把将那?血书揉成团,收进了衣袖中。
果然……
果然与昨夜容玠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你打算把这个血书交给谁?”
关山问。
苏妙漪回过神,安抚关山,“京城里来了一个大官,我会?把它交给那?个大官,让他传回京城。过不了多?久,这封血书就会?被呈到皇帝面前?。”
关山仍是不放心,“你确定他是个好官吗?凌大哥将这血书托付给我,我不能把它交到坏人手?里……”
“放心,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苏妙漪摸摸她的头,目光又落在那?布袋上头,“这里面剩下的,是什么?”
“凌大哥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湘阳城,所以人人都?写了遗书,托我们带出来。”
苏妙漪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