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应宸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到底如何?”

医仙看他那副模样,便知他是清楚的,想了想还是委婉说道:“这位小友心脉受到重创,体内灵丹已呈枯竭之势,本就撑不过太久了,若无此事……老朽或能设法将他寿元续一续,再活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可如今腹中灵胎已成,无时无刻不在吸取他的生命力,只怕留也是死,不留也是死。”

“不留也是死?”玄应宸握剑的手轻颤,竟不知是怒极,还是痛极了。

“对。”医仙说,“落胎对母体损伤极大,以小友如今的身体,怕是九死一生啊。”

烛光摇晃,清冷孤傲的仙君半张俊脸隐在暗处,久久没有出声。

秋石长老手双手揣进袖子里,瞅了他许久,末了摇了摇头,“罢了,此番并未帮到二位,便不收诊金也罢,小友若有何不适之处,便来我渡厄峰,我开一张方子给你,也能让你走得轻松一些。”

晏因还在呆滞中,完全听不到他的话。

秋石长老长叹一声,转身徒步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玄应宸终于有了动作,他上前坐在晏因身侧,摸了摸鲛人藏在长发下的耳鳍。

“不要多想,不会有事的。”他语气淡然,沉稳的嗓音带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晏因这时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复杂地看着他,半晌难以启齿道:“我有孕了,是吗?”

“魔族孽种而已。”玄应宸眼神冷下来,“我不会让它从你腹中诞生。”

晏因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想给魔尊生孩子?”见他反应如此大,玄应宸俯身抵住他的额头,贴着他吻过去,含糊地道:“休想。”

舌头侵入口腔时被狠狠咬了一下,铁锈味瞬间在舌根化开,男人的深吻逐渐变凶,几乎是带着惩罚意味用力吸吮舔咬,将唇舌吸得“啧啧”作响。

极度缺氧的感觉让晏因再没力气挣扎,他疲惫地闭上眼,身体慢慢瘫软下来,攥紧男人衣袖的手都无力地滑下了。

……

“秋石长老。”

医仙从殿中出来,经过白梅林时,见一个高挑人影徐徐走来,待到人走近了才认出对方的脸。

“是你。”医仙疑惑道,“你方才一直在此?”

“是。”林楚渝满脸惭愧,“真是抱歉,不小心惊扰了长老,我原是在此等我师尊,可他不愿见我……”

“呃……”

前几日发生的事,医仙当时也在现场,此刻听了这话便不知该如何接了,只得敷衍笑笑。

林楚渝却并不放过他:“秋石长老,方才我不慎探听到您与师尊的话,听您的意思,那人莫非活不成了?”

医仙这回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用神识符偷听你师尊谈话?”

“真是惭愧,是我越界了。”虽是这么说,林楚渝语气里却毫无悔改的意思,“长老所言可属实。”

“那是自然。”医仙摆摆手,不悦道:“老朽的医术岂能作假?”

“如此……”林楚渝似是松了口气,随后莞尔一笑,“劳烦您了,改日我寻了上好的药材给您送去。”

医仙摇头,正要离去时却又顿了顿,回头看着他道:“你方才用了神识符,你师尊不曾发现?”

林楚渝笑容微僵,然后慢慢消失在脸上,“师尊他……应是发现了吧。”

医仙也不知信没信,转身便消失在茫茫白梅之中。

林楚渝脸色却凝重起来。

以师尊的性子,若是发现他偷听,定会将他揪出来丢到禁闭堂责罚的,可今日的师尊却像是没发现一样……

难道是因为心系那人,一时不察吗?

嫉妒的情绪自心底滋生,林楚渝暗暗握紧了拳,白净漂亮的五官莫名有几分扭曲。

第二日,玄应宸出门了。

这几日他都是宿在晏因身边,每次一觉醒来便能让晏因看到,今日却难得起了个大早,留了封信便离开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晏因披衣下榻,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桌上的信纸无声自燃,几行字从里面显现出来:

“有事下山,明日方归,今晚不必等我。”

晏因看着那些字迹一点点化为幻影,消失于无形,他低下头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看了会儿,有些惊奇又有些尴尬。

作为一个双性人,晏因一直是把自己当做男人的,从没想过肚子里会出现一个生命,即使在过去的那么多个任务世界里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有件事玄应宸说的对,它不该存在。

可既然有了,晏因是一定要保下的,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毕竟,它是这世上唯一能与自己有血缘牵绊的人……

“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晏因的思绪,他正要起身去开门,结果外面的人却是先他一步将门打开了。

“从今往后你便在这殿中侍奉,进来吧。”林楚渝如同主人一般踏入,对身后紧跟着的人道。

“你……”

晏因握住茶杯,惊讶地看向林楚渝,随即转向他身后进来的少女身上。

“砰”地一声茶盏歪倒,温热茶水淌湿了桌布,淅淅沥沥顺着桌角流到他身上。

而林楚渝看清他的脸后也是一愣,根本没想到师尊藏在寝殿里的人,竟是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