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长那玩意,又不是给人看的。没必要证明。
陈绾月轻轻掀开帘子,先露出一道缝隙,外面风实在太大,她渐渐睁开眼,忽有一声细弱轻喊混进寒风:“姑娘好,我叫忍冬。”
她没听过府上叫忍冬的。
正有狂风,如何在外面站着?
陈绾月忙侧头一瞧,果有一面生的姑娘站在那,装束并非国公府丫头的穿戴,也便知道她不是有急事来此,若是有事,都会先去隔壁偏房告诉淳二。
淳二再来通传禀报。
如今淳二他们喊不应,想是正在偏房围炉吃酒。
陈绾月不过想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只飞快将那丫头拉进房中,放下门帘,美人缱绻的眉眼间发自真心起了心疼。
她也不顾自己体弱,下意识拉住忍冬的手,引她到外室椅上坐了,又掀帘进去,示意韦延清安静,把手炉拿出去给那丫头用。
风吹干燥,又冷。忍冬满脸通红,进来后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正惊讶这姑娘的美貌,坐下后却禁不住神思。
暗想方才她在窗外,窥见他们二人都衣着华贵却略显单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端仪最重要,才不怕冷。进了屋子才知道,原来这里面竟温暖如春。
忍冬看了看雕纹精致的炭炉,忙低下头去,快速思索该怎么回去老爹季二身边。
爹现在一定找她都快找疯了。
这种事,平日倒好说,如今天气恶劣,想必并不好意思麻烦大老爷人家的家下人去找。便是找了,弄得爹心里着急,她也惭愧。
忍冬在心里叹了声,很是后悔为什么要乱跑。
手上忽然一热,忍冬抬头,泪滚了下来,看着陈绾月也不说话。
陈绾月茫然两瞬,坐下后倒了杯热茶给像是冻傻了的小姑娘,温声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怎在外面待着?”
忍冬抽噎着把所有前因后果说了,末了,拉住陈绾月手说道:“姑娘,可否告诉我大门在哪个方向?我爹肯定会在那里苦等,他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国公府院路四通八达,又有各种廊道,岂是能说得清楚?陈绾月想起那大风,更为难了,然到底不能留她,否则人家父亲着急,这姑娘也惭愧慌张。
“府上去路多,你且等等,容我去问。”
陈绾月弯了弯唇安慰,起身去找在内室案后慢酌的韦延清。
韦延清抬眸瞥向陈绾月一眼,仿若无事发生,低头继续饮茶,目光落在手中卷轴上。分明他耳力很好,一定都听见了。
但也确实,他肯定没有偷听的习惯,若别人不问,他自然没有先回答的理。
陈绾月跪去蒲团,好趴在案上,离他近些,又视线差不多高,显得她并不盛气凌人。毕竟求人架势要拿稳。
她捧脸微微一笑:“二哥哥,你今天好俊。”
“......”
“刚才有一个姑娘为避大风不小心躲来这里迷了路,原本今日是随家人来送岁供的,你能不能让淳二他们带她出去呀?”
韦延清不是那么容易发善心的人,仍旧不见他动弹,陈绾月早有预料,补充道:“刚才是我不对,二哥哥最英明神武了,这种天气,淳二他们肯定只听你的,若是我说,一来并不合适,淳二他们都是前院韦伯父身边的人,二来便是听我的去了,去的也不甘愿。”
“二哥哥,你忍心,让我们两个弱女子,一个去吃冷眼风,一个去外面受尽狂风吗?”
她眨了眨眼,水灵动人。
韦延清侧过头,语气平静:“淳二喜欢银子,你可以贿赂他。”
“......”
他慢条斯理卷起那书,脚悠哉踩着踏板,仿佛没有丝毫动摇:“淳二和追鱼一样,是为我挡酒之人。我这时让他去,回头他去晏华折芳,若力有余而心不从,我将如何?虽说主仆有别,为主子赴汤蹈火是他的本分,但我并非冷漠到不能将心比心。”
陈绾月:“......那二哥哥怎样才肯同意帮忙呢?”
“走一补一,你再想个法子不造成我的损失,这忙我不会不帮。你最好快些想,那姑娘事情急,若非我冷心没肺,当同你一般看不下去。”
陈绾月忙道:“我替二哥哥小饮几杯不就好了。”
韦延清:“追鱼负担重。”
那你这么能喝追鱼知道吗!陈绾月只好道:“那几个人是钱乙哥哥他们吧?没事啦,到时候我会尽力帮二哥哥多喝几杯的。”
“他们灌我的时候,你不在。”
她恍然一怔。陈绾月从来都不知道,他堂堂韦二公子,还有这么据理力争而不是一刀给别人个痛快的时候。
再说下去,后果她不敢确定。
陈绾月真心替忍冬着急,保持好几日的距离仿佛可以一瞬撕碎,冲动去像以前那样任性抱住他撒娇。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谁都可以,但他们之间,再也不能是曾经没有隔阂的纯真关系。
陈绾月缓缓坐了回去,低眸道:“二哥哥,你别闹了,我知道你不会放任不管的。”
何况是那个季老爷千里迢迢顶着恶劣天气来送年底所用,即便是恪尽职守,于情于理,韦府都不会轻易将谁苛待。世家最重礼仪,讲究来者是客,起码面子功夫从头到尾都不会落下。
韦延清是不会轻易发善心,但这与他悲悯并顺手帮助苦难之人并不冲突。正因清楚这个,陈绾月才突然没了继续和他对峙的勇气。
既然她已经知道,那就不能再明知故“落网”,从而与他产生不必要的交际。
韦延清抬眼沉默半晌,忽然轻笑:“我闹什么?”
他手慢向下垂,持卷微微向前倾身,瞳仁漆黑似有所问地紧盯着她。
陈绾月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没有刻意施压,那么直接坦率的目光让她无法持续冷静,当其中闪过对方能够很好伪装的促狭笑意时,她红着脸投降,低眸想要说出那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