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彤环视宿舍一圈，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在书架拿了几本书放进书包，又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睡衣和几件衣服。“我今晚暂时去 603 宿舍睡，我跟她们宿舍的人说好了。你呢？”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邢岚一怔。“我……我还没想好。”

“你也找人投靠去吧，在这里你晚上睡得着？想想就瘆人。”

收好东西，管彤看看陈莉欣的位置，又打了个冷战，背着书包快步走出宿舍。门又是砰地一声。

邢岚做梦一般站在宿舍里，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一个夜晚，仅仅过了一个夜晚，宿舍就少了一个人。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难过也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庆幸。陈莉欣死了，带着她的秘密。她终于不用再听到那恶魔般的喃语，也不用收到那些令她胆战心惊的指示了。

在陈莉欣宿舍衣柜柜底找到的手提电脑，很快被确认，正是红棉宾馆杀人案里，从死者方德书房里消失的那一部。黑色口罩、黑色鸭舌帽、透明雨衣、黄色连衣裙，经几个目击者指认，也与当天凶手所穿戴的样式相符。

技术人员在方德的手提电脑里，发现了大量网贷女孩的涉黄照片以及身份资料。当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眼帘，电脑前的人无不皱起了眉头。

余安安叹了口气。“相信这就是陈莉欣的杀人动机。测谎结论错了，陈莉欣和方德是有联系的，并且，和罗佩佩一样，陈莉欣也有照片落在方德手里，受到方德的威胁。”

梁天宇补充说道：“摸清方德的情况后，陈莉欣设计杀害方德，带走了电脑。”

罗奥问技术人员：“这里面有陈莉欣的照片吗？”

技术人员仔细把照片拉了一遍，摇头说道：“没有陈莉欣的照片和资料，估计已经被她销毁了。你看，电脑有导入大量数据的痕迹，目的是覆盖删除的资料并令其不可恢复。懂得这样操作，这个女孩子具有相当高水平的计算机能力。”

余安安说道：“罗队，通过书房门口被撕扯下的珠帘，你推断出凶手是左撇子。世事偏偏那么凑巧，另一个受方德迫害的女孩罗佩佩也是左撇子，并留下校徽这一线索。接受测谎时，罗佩佩承受不了压力，情绪崩溃，真正的凶手陈莉欣反而蒙混过关。”

罗奥叹了口气。

梁天宇又提出一个疑问：既然陈莉欣删除了自己的照片，为何不一起删掉其他女孩的照片和资料？

他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技术人员继续破解了陈莉欣的手机密码，进入了她的社交软件，发现的事实令人大吃一惊。

陈莉欣曾是受害者，因为涉黄照片被方德掌握而不得不杀人。然而她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她也是和方德一样，利用涉黄照片迫害别人的魔鬼。

陈莉欣用不同的手机号注册了三四个社交账号，除了常用的和家人、老师同学联络的账号，还有个账号名字叫做“白夜”。和红棉宾馆杀人案的死者方德一样，陈莉欣使用“白夜”的代称，在网贷平台“滚动宝”上从事着放贷业务。她把资金放给急需用钱又苦于没有借钱渠道的年轻女孩，并诱导她们向一些男性出卖肉体，以此抵偿所欠的债款。她则作为中间人，向这些男性收取费用。

在聊天记录得知，那一天，陈莉欣外出是见一个叫“红魔”的人。红魔是她在滚动宝上认识的客户，男性，曾通过她与一个叫“莉莉安”的女孩发生了肉体关系（当然，是有偿的那种）。两人的对话提及在五一广场见面，对话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

白夜：“我到了，你在哪？”

红魔：“等等，我看见你了。”

从这句来看，当时，陈莉欣确实见到了红魔。

陈莉欣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早晨 6 点至 7 点，死亡原因是颅脑损伤和大面积内脏破裂而导致的内出血。死者胃部发现安眠药成分，推测死者在死亡前一晚服用过安眠药。她常用的杯子底部残留的橙汁提取出相同的成分，此外她室友的供述也证明了这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尸表检验显示，死者主要损伤符合摔跌损伤特征，手腕、脚腕、手臂及小腿有多处勒痕，疑是麻绳捆绑造成的痕迹。另外，死者阴道内侧有轻微磨损，虽未提取到精斑，但不排除死者死亡前一天发生过性行为的可能。

从手脚的勒痕、阴道内侧的磨损来看，陈莉欣很可能在前一天见面过程中，被迫与人发生了性关系。最大的嫌疑者，就是红魔。

专案组组员追查注册“红魔”账号的电话号码，发现对应的身份证是一名 1960 年出生的叫“李根生”的外省男子。而在滚动宝的平台上，也有一个叫“李根生”的借贷用户，身份资料一致。

“李根生就是红魔！”梁天宇很兴奋。

罗奥却摇摇头，指着从后台调出的认证照片说道：“这男子皮肤黝黑粗糙，相貌沧桑，一看就知道是体力劳动者，文化水平不会高，年纪又如此大，你认为他会是懂得使用新生事物的红魔吗？和之前的情形如出一辙，红魔使用了他的身份证来注册账号罢了。”

梁天宇的兴奋转瞬即逝，沮丧地说道：“那么，线索又断啦？”

“恐怕是的。”罗奥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红魔对陈莉欣的自杀起了推动作用。”

余安安推断道：“陈莉欣最开始是被方德引诱，踏进不法网贷的泥潭，而后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个生财之道，摇身变成和方德一样的放贷者。她不堪忍受方德的威胁，杀了方德，但没想到的是，她的照片已不受控制地泄露出去，最终曝光在高校论坛上。此时，她外出去见红魔，不幸被性侵。她本就受论坛照片事件的困扰，又遭受到这样的伤害，回到学校后，万念俱灰，半夜从天台跳下自杀。”

梁天宇不无感慨。“她先是一个受害者，然后转变为害人者，最后又受害而身亡。该为她掬一把同情之泪，还是该说她是罪有应得呢？”

余安安喃喃说道：“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从深陷网贷的受害者，转变为残害同龄女孩的恶魔的。”

罗奥叹口气。“谁知道呢？这个问题，只有陈莉欣才能回答了。”

?第十五章 十八层地狱（三）（求加入书架和推荐，谢谢）

砰！

许禹杰绊到办公室凸起的地面插座，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屎。他在同事们的哄堂大笑中爬起，飞快地逃回自己的座位。

手上和膝盖火辣辣地疼痛，许禹杰看了看，流血了。他从纸巾盒抽出一张，胡乱擦了擦，把沾着血迹的纸扔进垃圾桶。

电脑屏幕上往日熟悉的程式，现在却如天书一般陌生。他竭力收回思维，希望回到工作状态，然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白夜死了。

这几天，M 大连续有女生跳楼的新闻正炒得火热。两个女生分别以罗某和陈某代称。

陈某就是白夜。他知道的。

两个星期前，和莉莉安照例在宾馆缠绵后，莉莉安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帮我教训教训她！”莉莉安狠狠地说道。

许禹杰吓了一跳，问她要教训谁。莉莉安回答是她室友陈莉欣，亦即白夜。

“我想，你知道了吧？高校论坛帖子的事。”莉莉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多女孩都被爆了照片出来，我好害怕，寝食难安，不知道哪一天轮到我。如果我的照片也被曝光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我该怎么办？一想到这，我就恨，恨死她了！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不教训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会帮你想办法。”许禹杰说道，“白夜已经受到教训了，她的照片也出现在论坛里。原来她也陷入了网贷，真讽刺。”

“她是罪有应得！她害了我，这么一点点事，算什么教训？”莉莉安霍地坐起身，瞪着许禹杰。“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

许禹杰赶紧坐起，抱着她的肩膀。“不，我愿意为你做所有事情。你想怎么教训她？”

莉莉安咬牙切齿。“我要她尝尝，受尽侮辱的滋味！”

两人商定了计划。那天，许禹杰找借口约陈莉欣在五一广场见面，然后把她引到自己车上。迷晕她后，许禹杰把车开到郊区一处偏僻的废屋，把她抱进屋角。他把一块毛巾塞进陈莉欣嘴里，好让她无法呼救，然后把她的手反绑在背后，两腿分开屈起，也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