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岚站在人群后面，浑身无力。

那个女孩，她遇见过好几次，很漂亮，很有灵气。虽然互不相识，但都知道住在同一栋宿舍楼，碰面时，彼此点头微笑致意。不出意外，在毕业离开这栋宿舍楼之后，很快会忘记生活中曾有过这么一个陌生人。

谁能料到，那个女孩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离去，在她记忆中刻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然而这一刻，她没有心思为那个女孩感慨。她被陈莉欣掌握的那些照片会不会泄露？会不会也突然公诸于众？

此外，最令她震惊的地方在于，陈莉欣一直在胁迫她，没想到竟先她一步，被论坛爆出了不堪的照片。

陈莉欣是怎么涉入其中的？是不是也有人在要挟于她？

思绪混乱，眼前有些发黑，邢岚感到头晕想吐。她虚弱地向宿舍楼门口走去，看见付丽神情焦急地在打电话，宿管员何秀站在一旁。

看见邢岚，付丽连忙把她叫住。“邢岚，陈莉欣不是和你一个宿舍吗？今天见过她吗？”

邢岚定了定神。“没有，她昨晚没回宿舍。”

付丽皱起眉头。“没回宿舍？”

邢岚意识到自己泄露了陈莉欣的秘密。虽说 M 大没有不准留宿校外的硬性规定，但作为辅导员的付丽，还是不爱听到这种消息。

“啊……下学期就大四了，她说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方便到时找工作，也许昨晚她在那里过夜。”

“可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付丽烦躁地又按下号码。这回，电话那头接通了。付丽和陈莉欣说了几句，挂断后，对邢岚说道：“陈莉欣回宿舍后，留意她的精神状态，有异状告诉我。”

邢岚点点头，明白了付丽找陈莉欣的用意。涉入事件的罗佩佩已经出事，学校方面自然担心陈莉欣紧随其后。

付丽走后，邢岚回到宿舍。管彤面无表情地坐在椅上，桌前摊开一本书。林琳照例不在房间，邢岚倒忍不住佩服她，刚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还有心情苦读雅思。

邢岚在自己的椅子坐下，翻开书页。两个人背对而坐，沉默无语。许久，管彤清清嗓子。

“付辅导员来找莉欣，也向你问了她的行踪，是么？”

邢岚轻轻嗯了一声。

“那晚在天台，你问我，觉得莉欣怎么样。我想了想，忽然感觉，莉欣是个看不清、摸不透的人。”

邢岚神情渐渐专注，悄悄坐直了身体。

“对谁都很热情、很亲切，但是……总觉得，她比我们要成熟老练，懂得怎么说话让人舒服。对不起，我这样是不是像在说她坏话？”

邢岚回过头，发现管彤已经转过身，看着她。

“她偶尔会留宿校外，以前解释是找外校的朋友玩，顺便睡在那里。今年又说，在校外租了房子。不过，论坛的照片爆出之后，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邢岚不知说什么好，管彤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又回头继续盯着摊开的书本。宿舍里，静得好像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显示屏上的新闻标题触目惊心：高校女生跳楼自杀，罪魁祸首是不法网贷。

许禹杰点开新闻链接，越看越胆战心惊。

“啊，你也在看这个！”隔壁的同事凑过来。“今天这新闻刷屏了，跳楼的女大学生，就是之前网络流传那批照片的其中一个。你看过那些照片吧？”

不待许禹杰回应，他又滔滔不绝地说道：“现在的女孩爱慕虚荣，吃穿打扮，什么都要攀比，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啧啧，虽然是受害者，但真是没法同情她们……”

许禹杰无心和他交流，随便敷衍几下，心里不禁涌起对莉莉安的担忧。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他还是习惯叫她莉莉安。

莉莉安那么美好，像她画笔下忧伤又美丽的蝴蝶。他不希望，这只蝴蝶也像画中一样，在阳光下坠落。

?第十四章 迷途的蝴蝶（二）（求加入书架和推荐，谢谢）

方德与罗佩佩日常联系的社交软件，是目前国内应用很广的一款社交软件，支持通过网络发送语音短信、视频、图片和文字，还具有收付款的功能。在警方的要求下，开户银行提供了方德的账户出入记录，社交软件公司也提供了方德的“青城道友”名下的全部聊天、收付款记录的数据。由于数据量巨大，技术部门加班加点地对这些数据进行筛选。

奋战了一周，除了发现方德与罗佩佩之间的聊天对话，以及罗佩佩多次通过社交软件转账给方德的记录，证实了罗佩佩所说的受方德胁迫勒索的事实外，技术部门又找到了二十多个新的嫌疑对象。

“二十多个？”罗奥很吃惊。

“对。实际上如果包括身份信息存疑的，有三十多个呢！”

技术人员把一张表递给罗奥。表格分两列，第一列是“社交账号信息”，第二列是“实际身份信息”。上面二十几行信息是黑色字体，罗佩佩的名字俨然在列，而下面十来行的信息则用红色字体标注，表明信息存疑。

“方德和贷款人的接触，有几个关键点。首先，是双方的社交软件账号。一个用户要开通社交账号，需要提供手机号码，而手机号码需要提供身份证才能办理。

“其次，是社交软件的收付款功能。方德是通过社交软件向贷款人收取款项的，社交软件的用户要转账给对方，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通过社交软件自带的零钱包。这种方式最简便，只要零钱包里有钱即可；第二种，是通过添加银行卡。这种方式需要向平台上传身份证照片，审核通过后，再添加银行卡。这样，就能把银行卡的钱通过社交软件转给对方。

“那么，也就是说，只有开通社交账号的对应身份证信息是真实的，或者账号关联的银行卡对应的身份证信息是真实的，才能查到社交软件用户的真实身份。但是，你也知道，有一些渠道能盗用别人的身份证资料，这是目前监管的难点和黑点。假如用户使用盗用的身份证办理手机号码，再用这个手机号码开通社交账号，我们想追索这个用户的真实身份，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身份证的真正主人可能在某个山区，根本不是这个账号的使用人。

“同理，假如社交账号关联的银行卡是盗用的身份证办理的，也是一样。现在发现的问题正是如此，有二十多个社交账号对应的身份证信息是真实可信的，但另外十来个账号对应的身份证信息，相信是虚假的。例如‘蓝魅’这个账号，对应的身份证信息是 1930 年出生的陈祥贵，一个 80 多岁的老人，并且是男性，不可能是本案要找的嫌疑人。”

罗奥仔细端详这份表格，越看眉头拧得越深。“其他还有什么发现吗？”

“其他……”技术人员想了想，“方德多张银行卡都有频繁提取现金的记录，而且提取金额都是 2 万，也就是 ATM 当日可提取金额的上限。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事。”

看来案子又走进了死胡同。

罗奥苦笑。这个案子并不是大案、重案，目前看来，却是多年来最让他头疼的一个案子。扑朔迷离的关联人物，隐藏在浩瀚的网络世界中，偶尔似乎看到了一点影子，伸手抓去，却又落了个空。

这，正是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之威力。

线索又断了，沮丧的罗奥决定周末不再加班，也让梁天宇和余安安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两人跟着他天天加班，也实在累坏了。

罗奥蒙头大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罗惠英跳完广场舞回来，在厨房里哼着曲子洗菜。罗奥顶着蓬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掀开电饭锅盖，看到锅里的白粥，自个儿装了一碗。

罗惠英回头看看他，又背过身继续洗菜。“这个周末你居然不用上班？你们那公安局是被炸了还是被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