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秽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好师弟正坐在床上弯着身踩进那双暗金鎏云纹的银靴里,大概是很少自己亲自穿衣服了,舟行晚身上的外衫套得松松垮垮,因为低身而往下垂的衣襟盖不住锁骨下那一方白净细腻的皮肤,他弯着腰,脊背的线条紧紧绷着,连月负伤而又没来得及修养好的单薄曲线就这么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让他看上去竟有几分脆弱,轻易就挑起藏于人内心最深处的暴虐摧残欲望。

孟浪。玉秽一眼望断理智,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飘出这个词语。

喉结不轻不重地上下滚动了一圈,玉秽站在门口盯着舟行晚的形状,一时竟忘了进门。

向来从容不迫的温和的笑僵在嘴边,他就这么目不转睛赤裸裸地看着着床上的人,直到舟行晚穿好了鞋抬头看来,才如梦初醒一般理智回神:“你醒了。”

玉秽假意咳了一声,试图以此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回你自己的房间不用这么讲究吧?”

舟行晚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他穿好鞋后拍了拍手上不知有没有的灰尘,虽然总觉得玉秽这人神神道道的,这时候还是真心实意地对他说了句“多谢”。

玉秽敛眉,温和地踏步走了进来:“谢我什么?”

“多谢师兄昨夜收留之恩。”在收到一次系统【请不要ooc】的警告以后,舟行晚立马收住了差点放飞的心,朝玉秽颔了一首,“我昨天没给师兄添什么麻烦吧?”

玉秽抬眼,眼神意味深长:“没有,你的睡相很好。”

舟行晚:……

怎么感觉这话奇奇怪怪的?

好在他向来心大,虽然察觉不对,却还是没有多想。舟行晚闻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问:“昨夜占用了师兄的房间,不知道师兄是在哪里休息的?”

玉秽看了眼他身后的床,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舟行晚的问题,而是伸出手帮对方理了理衣服,指节修长的手自然而然地把散开的衣领拢好,又在后者感觉到冒犯想要拒绝之前恰到好处地将手收回,叫人想要挑理都挑不出。

舟行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见玉秽把手拿了回去,只好把喉咙里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师兄?”

“有点乱了。”玉秽摆摆手,“要我帮你束发吗?”

“……不必,多谢。”

舟行晚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原本还想具体问问昨天的事,见玉秽这个态度也问不出来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发现对方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说:“如若师兄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玉秽的神情,本来是打算对方没有阻拦就要走的,却被玉秽抬手挡住:“走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舟行晚:……

想到玉秽刚才那些意义不明的亲昵举动,他实在很难走得不急。

但毕竟玉秽昨晚才收留了他,对方刚才的行为也不算逾矩,舟行晚在原身的记忆里看到过,玉秽这人向来喜欢做一些似是而非的事,他们师兄弟连更亲密的举止都有过,现在不过是帮他理理衣服弄弄头发什么的的,确实算不上有多过分。

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舟行晚不愿让玉秽看出破绽,点头只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叫人做了你的早饭,吃了再回去吧。”玉秽说着走到洗脸架旁,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浸了道水,然后呼唤舟行晚,“先来洗漱。”

舟行晚:……

虽然知道他们师兄弟的日常有时候跟神经病开会似的,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恶寒。

再这么搞下去,他都要怀疑当初揭发原身的不是玉秽了。

舟行晚站在原地,盯着玉秽看了一会儿,在对方坚持的注视之下,最终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

第11章 第 11 章 不速之客/你只是个拖累……

早膳以后,玉秽果然没再留舟行晚,

他回到住所后又小憩了会儿,临到中午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里却突然钻出一阵密密麻麻的痛,舟行晚直接被痛醒,他像刚跟人打过一架似的,整个人像被车碾过一轮,还盗了满身的汗。

熟悉又陌生的痛感要将他的灵魂撕裂,好不容易熬过这阵痛楚,舟行晚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大口呼吸,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隐隐约约记起这是静元针的遗留症。

这已经是自埋针之后的第三次,痛感随着次数和时间的推移慢慢削减,已经比前两回好捱不少,但舟行晚向来不怎么能忍痛,每次静元针发作的时候,都像是要了他半条命。

还有六次。

瘫倒在美人榻上的身影双目失焦,舟行晚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心想:如果玉秽没骗自己,静元针发作九次以后就能完全沉寂下来,那他只需要再忍六次这样的疼痛,就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

身上太痛,力气也像被什么东西抽干,舟行晚闭着眼在美人榻上多躺了会儿,直到刚出的汗逐渐凝固变得黏腻,他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才无可奈何地打算爬起来烧水洗澡。

其实烧水这种事本是不必他亲自来的,流云宗有专门负责杂役的入门弟子,尤其像他们这种熬出了资历的“尊者”,往往都会配得有几个入门弟子以供驱使。但一来舟行晚现在是住在玉秽的藤斋,那些人是玉秽的不是他的,他不好随便使唤;至于第二……舟行晚现在声名狼藉,他不愿意主动跑到人前面去遭人冷眼,所幸烧个热水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他干脆自力更生,也省得跑多那一趟。

这么想着,舟行晚慢吞吞地抬起自己一只腿,刚打算翻身下榻,却突然听到外头一记喊声,受到惊吓的手没能稳好撑住上半身,竟然让他一下摔在了地上。

舟行晚:……

天杀的,谁那么没有公德心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

他撑着又酸又痛的身体坐了起来,房间的门被意思意思地敲了两下,来人也并非真的征求他的意见,没有等到回应,就直接推门而入。

看到他奇怪的姿势和扭曲的表情,元慎眉峰聚起:“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害怕ooc,舟行晚只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客气道:“锻炼身体。”

元慎不信:“什么锻炼身体要坐到地上?”

关你屁事。舟行晚默默骂了一句,终于找准着力爬着重新回到了美人榻上,问:“你来干什么,又是玉秽叫你来的?”

也不应该,毕竟上回玉秽就说了,早知道他跟元慎水火不容,玉秽说什么也不会叫对方来照顾自己。

果不其然看到元慎摇了摇头,舟行晚在美人榻的扶手上摸到一根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听到他说:“我有事跟你商量。”

舟行晚新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有要跟我商量的事?”

“是关于迷迭境的。”说到正事,元慎面上渐添凝重,“我希望你能主动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