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晚为花辞镜掖了掖被角:“至少这能说明,他跟那些袭击的妖族不是一起的。”

他想到什?么,飞快辩解:“而且花辞镜是在不应该有妖族存在的关内长到这么大的,这足以证明他跟那些害人的妖族不是同?伙,他小时候生?活得很凄苦,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玉秽没有感情?地打断了他:“他是妖族。”

舟行晚一顿:“可他还?这么小,他都没有害过人。”

玉秽道:“妖族就是妖族,你这些话也只能在我的面前说,不然让别人听到,哪怕你是无心,也要被打成妖族同?党。”

他语气太坚定,这回?见惯有的威逼利诱都没有,舟行晚见与他说不通,也冷下脸色:“所以你要做什?么?杀了他吗?”

玉秽道:“如果我要杀了他,就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跟你说这些,我可以在你昏迷的时候就把他杀了,然后嫁祸给妖族,元慎他们?不会忤逆我的话,到时候死无对证,岂不是更好?”

这倒是实话。舟行晚缓和下脸色,他这下是真的搞不清玉秽是要做什?么了:“那你是想干什?么?”

玉秽做思考状:“我可以帮你瞒着他的身?份。”

舟行晚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问:“你的条件?”

毫不意外的,玉秽在听到舟行晚这么问后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他只是缓缓地、又露出了自?己惯常的温和的笑,他用很擅长的诱哄的语气,漆黑看不见杂色的眼睛盯着舟行晚:“很简单,以后蘅晚听话就好了。”

舟行晚被他笑得恶寒,再加上?直觉玉秽所言不是好事,没有立即答应。

玉秽眼睛也愉悦地弯了起来,他看出舟行晚的抗拒,安抚道:“蘅晚放心,不会是什?么很过分的事,况且只要你以后听话一点,我不仅可以帮花辞镜隐藏他的妖族身?份,还?会保守好这个秘密,除了你我元慎,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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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舟行晚坚持,他们?最终还?是回?了天极宫。

这并不是舟行晚一开始的打算,毕竟玉秽身?体确实没有养好,他也没有再跟对方同?路的想法,本来是打算分道扬镳,谁知玉秽非要跟着,没有办法,元慎也跟着他们?打道回?府。

他们?浩浩汤汤出发时大概有二十几人,等回?来了算上?还?陷在昏迷中的花辞镜就只剩四个,舟行晚心中奇怪,问:“其他人呢?”

他记得他们?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多人来保护他们?吗?

玉秽瞥了他一眼,温温笑着:“死了。”

“死……”舟行晚停下来看玉秽跟说话内容完全不符的表情?,怀疑自?己听错。

“就是死了。”玉秽重复了一遍,又指了指元慎给自?己作证,“那天花辞镜身?上?爆发的妖能太强,他们?没能躲过,不幸殒命。”

舟行晚不信,如果那些人一个都没留活口,元慎修为不浅能活下来他没意见,可玉秽丹田至今没修补好……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他语气太笃定,再加上?有元慎的证明,舟行晚问不出其他花样?,只好暂时信了。

等一回?到天极宫,他就立马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全力地找起尘轻雪来。

根据天极峰上?的各种地貌和驻守在这里面的各门派弟子的精神?面貌来看,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天极宫经历了不止一次袭击,此地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完全围困之势,山峰的西南角撕出一个巨大的圈口,让守在这里的人得以不完全与外界切断联系。

舟行晚一等人因此不必像离开时那样?破围,而是安全从这个圈口进山,等一到天极宫的地界,就迫不及待地找起尘轻雪来。

他先找到的是剑盟的居处,正厅里,闻人错跟吕品?正与几个舟行晚没见过的长老商议着什?么,甫一看到他,前两人脸色微变,尤其闻人错,想到舟行晚跟尘轻雪的那档子事,整个人都不自?在。

吕品?倒是比他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他一改先前看到舟行晚的客气,莫名有点不爽:“你不是滚回?你们?流云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也就罢了,还?是到他们?剑盟的地方来添乱,吕品?差点都怀疑他是不是来找茬的。

舟行晚知道他向来心直口快,想当初在剑盟时吕品?以为尘轻雪欺负自?己连带着闻人错都一起骂了,因此没觉得多冒犯,只道:“我要见尘轻雪。”

他甚至用的是“要”而不是“想”,吕品?又翻了个白眼:“怎么,出去?骗了一圈,还?是觉得我师兄好骗?”

他说话毫不客气,又或许是为尘轻雪打抱不平,舟行晚知晓自?己先前的一些行为确实做得不对,沉默着接受了。

几个来议事的长老察觉不对,纷纷告辞。

闻人错推了吕品?一下,似在埋怨后者语气太冲,他说:“轻雪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舟行晚人既然来了,事不达成,哪里有回?去?的道理?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走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以那些议事长老们?的气势,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人拒绝:“我说的是我‘要’见他而不是我‘想’见他,见不到他我不会走,又或者等我在这里饿死,正好替你们?了却?一桩不好的旧事。”

他不讲道理,吕品?眼睛都气红了:“你怎么这样??”

“我就这样?,我……”

话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陡然捕捉到一道雪色,舟行晚急忙将头转过去?,看到风尘仆仆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尘轻雪,方才那种强盗的做派立马消失干净,讪讪道:“……你来了。”

尘轻雪看他,又看闻人错,没有说话。

吕品?恨铁不成钢,随即幸灾乐祸地对舟行晚道:“师兄说你已经见到他了,让你走呢。”

舟行晚站起身?,他走到尘轻雪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尘轻雪点头,他警告地看了眼乱说话的吕品?,然后把人领回?自?己的住处。

舟行晚欣喜跟上?,他听到吕品?骂了一句“活该被耍得团团转”,又听到闻人错叹了声?“小辈自?有小辈福”,却?顾不上?猜测那是什?么意思,只跟着尘轻雪往里走。

尘轻雪没有把舟行晚领进自?己房间,到了院子里他就停下,舟行晚心里踌躇着一会儿要怎么说没有看路,一下就撞在了尘轻雪后背上?。

霎时一股好闻的寒冷雪松扑了满怀,舟行晚后退几步,揉了揉发痛的鼻子,问:“就到了?”

尘轻雪不复从前的温柔开朗,又成了他们?最开始两个哑巴状态时的冷漠:“你要说什?么?”

他甚至叫的是“你”,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喊他“阿晚”。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舟行晚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实在是一句废话,要不是有话想说,难道他们?两人走到这里来是约会的吗?

舟行晚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好在尘轻雪并不在意,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从未有过的冷漠让心里的委屈更重了一层,舟行晚努力平复心情?,他抬起眼:“我,我还?想跟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