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晚一顿,正?要询问他?要干什么,元慎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才刚张开嘴,还保持着姿势想要问他?的舟行晚:“……”
舟行晚一阵头疼,他?心?道这人也太不讲理了?点,正?思索着明天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转头却看到一道雪衣月影一般垂于松下?。
男人只影形单,面向着舟行晚却视线低垂,因为姿势的原因舟行晚看不清对方脸上具体的表情,却仍然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心?头重重一坠,于是原本再纷杂凌乱的情绪也被?平复,他?静静凝望那道雪影,好像天地间唯此一物。
或许是他?看得?久了?,尘轻雪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那一瞬凝冻的寒霜一寸寸化开,冬水春流,似有嘲哳虫鸣鸟叫,回还万物复苏。
舟行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这个时候他?应该移开视线的,却怎么也做不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率先?开口:“你……”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像是怕被?他?误解,才刚一能开口,尘轻雪便急切道:“只是想看看年轻一辈的比试,随便找了?一场,没想到会是元慎在这里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阿晚。”
尘轻雪声线平稳,粗听?之下?与往常并无?什么差别,舟行晚却就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委屈,他?的心?脏像被?什么尖锐划开,叫他?忍不住去?心?疼这个看上去?强大到无?懈可击的男人,他?说?:“我也只是随便来看看。”
尘轻雪点头,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晚要回去?休息了?吗?”
舟行晚心?下?一沉,明明以前尘轻雪看见他?都会主动上来跟他?说?话的,若没事就找各种借口跟他?待在一起,如今不过巧遇罢了?,尘轻雪竟然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这么快就想跟他?分开?
无?由的酸胀填满了?他?的心?房,舟行晚有些不好受,却深知自己没资格去?指责什么何必矫情呢?现在的结果本来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以为别人好的名?义亲手拒绝了?尘轻雪的好意又把人推开,而今尘轻雪再怎么冷漠都是他?该得?的,又何必去?管对方做了?什么?
舟行晚竭力不让心?头的情绪浮上脸,他?点头轻道了?声“是”,正?要独自离开,尘轻雪又道:“这个时间阿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不知天极宫为流云宗安排的宿处在那里,我送阿晚回去?。”
“……”
云纹绣金白履才刚抬起,舟行晚听?到尘轻雪的话后微微一顿,他?的脑中好像经历了?天人交战,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短短几秒的时间在他?心?里被?拉得?无?限长?,长?到舟行晚不记得?自己刚才想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舟行晚已经答应了?尘轻雪相送的邀请。
其实?天极宫为流云宗安排的住房并不偏远,路程当然不难走,舟行晚也从?来都没有路痴的属性,他?先?前不是没有一个人从?比试的场地走回去?过,这回身边跟了?个尘轻雪,他?却不知怎么的总记错路,平日?里只要两刻钟就能走到的地方他?花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到,舟行晚脚程快尘轻雪半步,他?充当领路的职责,却总是走错折返,因此额上急得?冒了?汗,觉得?很不好意思。
……尘轻雪该不会以为他?是故意领错路吧?
虽然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这么觉得?,舟行晚却还是没忍住往这个方向猜想:明明他?之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尘轻雪的示好,今天再见时拒绝对方同路的态度却不坚定,连带着迷路这行径都好像故意为之,只是为了?跟尘轻雪多待一会儿好吊着他?似的。
又走错一段路,他?们走得?越来越偏,连个问路的人都没了?。舟行晚一边觉得?过意不去?一边越发心?虚,干脆直接问他?:“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是往哪条路吗?”
尘轻雪却没有半点走错路的麻烦,相反他?看起来心?情极好,虽然只是微微弯着唇,周边的气压却比一开始要高了?不少:“不太记得?了?。”
“……”舟行晚心?道尘轻雪这么靠谱的人竟然也会路痴,有些不可置信:“你没记路吗?”
尘轻雪摇头,道:“不是有阿晚带着,为何要我来记?”
舟行晚:“……”
都这时候了?,尘轻雪不会没意识到他?们迷路了?吧?
舟行晚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尘轻雪跟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不是那种脑回路清奇又莫名?其妙永远都听?不懂人讲话的。可尘轻雪脸上的表情又太真挚真挚是真的真挚,没有半点阴阳怪气的嘲讽,也没有明知故问的装模作样,好像说?出口的话真的就是心?里所想的那样,叫人挑不出错处。
他?抬起头,四周郁树葱葱,澄净的天空被?繁盛的枝叶划出无?数斑驳碎影,偶尔几只黑色的高鸟掠过,惊起残风拂树。
他?没好意思地道:“我好像记错路了?。”
舟行晚不住在心?里感慨自己的机智:说?迷路就显得?他?这个人有点智障,但如果说?的是记错路,就只是让他?听?起来多了?几分粗心?,但还不至于到智障的地步。
“既然这样,反正?一时也找不到正?确的路,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不如阿晚与我一同散散步,也多熟悉熟悉这天极宫。”
尘轻雪的笑音不疾不徐,稍作一顿,仿佛害怕被?误解似的,又急忙补充道:“自然,说?不定走着走着正?确的路就出来了?,我不是故意要拖延阿晚的时间,只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舟行晚自然知道他?说?得?有理,他?原本也没打算反驳尘轻雪的话,此时却听?对方辩解得?匆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倒叫他?心?里不好受起来。
心?头思绪太乱,舟行晚一时理不清自己对尘轻雪到底是什么感觉,只好当他?还将这人看作好友,不愿与尘轻雪走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这才心?里不舒服。
他?点了?头,正?要默认尘轻雪的做法,又突然觉得?不出声显得?太过冷漠,于是应了?个“好”。
那天以后,两人还是头回再这么平和地走到一道,尘轻雪没有最开始时的自来熟,他?们之间的话题也终于没那么多,只是总算还有的聊。
后来不知谁开的头,话题又牵扯到了?这一回的仙门大比上了?,由于两人都没上场,尘轻雪自然而然说?起了?舟行晚的两个徒弟,除去?今天刚看完比试的元慎,他?又说?起流毓,话音里夸赞衷心?:
“我从?前见她出手只觉得?她招式不凡,却没想到她的实?力这么强劲,修仙界女修本就稀少,可以她的实?力,恐怕就算排进男修里在这一代也能进到前十。”
“她这么厉害?”舟行晚也很惊讶。
事实?上流毓的比试他?也去?看了?,虽然通过她同样连胜三场的战绩确实?能看出她的实?力非凡,但是能得?到尘轻雪这种高手这么高的评价,倒还真是让他?意外。
如果拿元慎对比,舟行晚早有系统给出的“天之骄子”评价顶着,他?对元慎强悍的实?力接受倒是很快;但流毓就不一样了?,她一开始游离于元慎的交际圈之外,系统对她没有过任何评价,再加上她平时的性格,舟行晚总是很容易把流毓当成需要人照顾到小姑娘而不是一个有保护别人的能力的修者。
因此他?在看到流毓连胜的时候除了?惊讶她的莫测之外更多的是觉得?这小姑娘运气好,如今听?了?尘轻雪的评价,才知道原来这不是运气,而真的是她本身就有这个本事。
尘轻雪点头:“她进步很快,刚从?流云宗出来时路遇妖族,我见过她出手,那时她战斗的技巧还有些生疏,实?力也远不如如今这样强盛,而今不过短短几个月,却已经有了?直逼元慎的势头,这样的学习能力在整个修仙界都是很稀缺的。”
舟行晚听?他?点评,很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荣誉感。
尘轻雪一顿,又低声自言自语地困惑道:“只是很奇怪,她这样强的学习能力,按理来说?不该被?埋没,但我之前却从?来没听?说?过她的任何事迹,实?在很不应该。”
舟行晚也想起迷迭境初遇流毓时的各种场景,很奇怪的,他?当时身处其中,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了?种顿悟之感,讥讽笑道:“或许因为她是个女人吧。”
尘轻雪沉寂片刻,道:“真是可惜,若她当日?投拜的是我剑盟,今日?的成就必然会往上涨不止十倍。”
舟行晚对剑盟并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这里边的女修确实?比流云宗的多出不少,但他?到底不是真的古代人,哪儿会闲得?没事去?关?注这些性别比例?
因此舟行晚从?没想过这内中会有什么门道,如今听?尘轻雪这么一说?,才隐约感觉不对,问:“这几日?大比看别的宗门的弟子也看了?不少,只是擂场上大多都是男修,女修却很少见,这是为什么?”
其实?他?问的能算得?上是修仙界里人众皆知的秘密,但凡舟行晚对面换一个人,恐怕都要怀疑起这位“蘅晚玉尊”的货真价实?来,尘轻雪却半点不疑,道:“先?人曾道女子不适修炼,因此许多门派开宗立派时加了?限制,直到千年前魔族归降,由于魔族的首领是个女人,这项约定俗成的规定才得?以废除。”
只是废除是废除了?,但人们长?久以来的习惯是很难更改的。因此虽然这一千多年渐渐有了?女修,但很多门派还是坚信“女子不适修炼”,因此为了?不浪费过多资源,仍然会选择少收甚至不收女修。
这倒奇了?,舟行晚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没听?说?过这么奇葩的说?法,怔然片刻又问:“那为何剑盟又这么多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