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林枝予捏着笔,漫不经心地计算,写完最后一行去对答案算得没错,这才继续说话。
“因为用不着。显而易见,我成长了。你今晚早点睡吧,我一会儿走的时候会轻一点的。”
“行,厉害,”向遥没忍住垂下头,鼻腔溢出一丝笑意,继而又有些不自在,“……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放心,”林枝予偏头看她一眼,打量她神色,“隔音还不错。我只是隐约听到你打电话的情绪不太好,具体的听不到。”
他目光落在向遥手心的空杯子上:“要再给你加一点吗?”
“嗯,谢谢,”向遥递过去杯子,“太需要了。”
林枝予用手去探了探,玻璃茶壶里的也已经凉下来,于是重新按下加热,令人安心的咕噜声便开始在屋内回响。
向遥目光跟着他的手游移,取杯子、热茶、拿笔、算题……
“你手上的冻疮都好啦?”
白而细长的手上指甲修剪很干净,原先的疮口都已经消退了,只剩下皮肤还留着淡淡的粉色。
“嗯,多亏你的药膏。”
“药膏还在吗?”向遥问,“那轮到我用了。”
林枝予一顿,很莫名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了。”
“我耳朵冻了!”向遥最近耳朵发烫发红,捏一捏就一阵痒,严重程度倒是完全比不上林枝予。
“……”林枝予显得很无语。
“你……”他从书包里翻出膏药递给她,略微凑近了一些观察她的耳朵,“你每天穿这么多,为什么会冻?”
向遥是个很会保护自己的人,刚入冬的时候在户外就必备围巾手套帽子和耳罩,现在装备大升级,不仅加了口罩,而且买好了那种加绒加厚一体三件套的帽子,耳朵脖子脑袋都能护住。每天从头发丝裹到脚尖,不熟悉的人在室外压根认不出她是谁。
“不知道,自从感冒好了以后,没多久就冻了。之前说大话了,我可能还是适应不来南榕的天气。”
她觉得林枝予生日那天说的很对,很多事情,许愿或者说意念是左右不了结果的。
他叹气:“一会儿可以把你的白板改一改:林枝予要监督向遥抹冻疮药。”
她有点郁闷地抹着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林枝予。你有搞砸过什么事情吗?”
“有啊,”他想了一下,很平静地说,“高二的时候做大扫除,把香蕉皮扫到了视察领导的脚边,他摔进了医院,教导主任给我们班扣了分,听说班主任的工资也被扣了。”
向遥脑海里画面感很强,没忍住笑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再也没扫过学校了,值日生名单里都没我了。”
“……这真算搞砸吗?”
“对我不算,但对领导和班主任来说肯定是,”林枝予说,“一件事发生了,也只是发生而已。只是交叉线上的不同人产生了不同的结果。”
“就像……”
他放空神色,去看头顶灯光。
“初中的时候,有一年我妈想带我参加一个钢琴比赛。那时候她已经跟我爸关系很差了,我原本不想去的,但觉得……能借着比赛短暂地离开那个家,哪怕几天也挺好。如果真能拿奖,她说不定也会很开心。”
“那场比赛在北京,她就在那儿认识了一个男人。那时候还只是认识。我爸已经很反对我学钢琴了,觉得花销大、浪费他的资金、而且太女孩儿了,可能公司的事情也不顺,总之从北京回去以后,他们大吵了一架,我爸还动了手。最后是我们三个人都进了局子才消停的。”
“有几年,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我搞砸了那件事,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会那么快发生,我妈也不会那么早离开我。”
林枝予的手下意识放在桌边的电钢上。
“但谁说就是绝对的坏事呢。对她来说就挺好。”他轻声道,“她应该离开。越早越好。”
“向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林枝予从沉浸中抽离,说,“我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所以不觉得人总能站在好的那个结果,但大概也不会永远坏。这不符合规律。”
他们对视一眼,林枝予给她倒好了新的一杯热啤酒,然后一起看着窗帘,不说话。
显然,林枝予不是一个很擅长安慰的人。但向遥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在他的声音里,那通糟糕的电话已经被丢到很遥远了。
过了会儿她说:“林枝予,喊什么向遥,喊姐姐。”
“为什么要喊,”他别过脑袋,露出后脑勺翘起的一缕头发,“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成熟。”
向遥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是他的头发还是说的话:“……是!那我也比你大”
“几岁?”林枝予又扭过来看着她。
向遥卡壳,在心里算了算:“六岁?七岁?我也才过了 24 的生日不久。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一直也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来着。”
她现在回想起高中时候跟乔曼他们一起鬼混都好像还在昨天。
时间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到前面去了,在你想起它的时候窜出来吓你一跳。
“好啦,”向遥站起来,顺手薅了把林枝予的脑袋,“我去睡觉了,不絮絮叨叨地打扰你了。”
“睡个好觉,”林枝予看着她,“晚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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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预报显示还要有几场雪,大家手里的项目基本也到尾声了,纷纷都慢下节奏,开始规模性养老摸鱼,宋柯之前心心念念的饭局因此终于有着落了。
他这会儿正跟向遥参加公司的新年活动,无非是做做游戏领奖品,向遥手气差又嫌幼稚,有点兴致缺缺地躲在人群后头玩手机,但宋柯玩得很起劲,收获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