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正常多了。
“我是黛博拉?刘易斯。”黑衣女人也礼貌地向薇洛介绍了自己。
“如你所想,这是一个慈善机构,一个属于堕落女人的家。”黛博拉轻声道,“几年前在我父亲以及其他几个富裕市民的资助下,我与我的朋友玛丽安一起建造了它。我们会收留那些想要改变生活的堕落女人或她们的私生女,给她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教她们一些其他的维生技能,好几个教会都愿意在她们可以出师之后帮助她们去找到一份正经工作。”
在黛博拉娓娓道来时,薇洛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不知为何,她感到她的体内忽然涌起了奇怪的冲动,美妙的温暖瞬间充满了她,然后是一种她过去从未体验过的能量。
黛博拉几乎立刻便注意到了薇洛身上这些微妙的变化。
英国女人追随着她们已经穿了整整二十年丧服的女王,也整天都是一副好像死了个丈夫的样子,可现在,她那张哀伤而苍白的脸上焕发出了光彩。
“我明白了。”薇洛喃喃开口,“我主,我想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黛博拉并不是好奇心过剩的人,她没有去询问薇洛究竟明白了什么,甚至不曾无礼地打断对方的思绪,只是静静看着薇洛,等候着薇洛再次开口。
“你们会介意再收留一个人吗?”薇洛问出了一句出乎预料的话。
“我或许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女士。我还算有一点文化,可以作为教师教授她们阅读、写作、算术,当然,还有缝纫,但我不知道我究竟还能不能做精细的针线活,我过去不怎么喜欢上家政课。我还懂得一些对她们来说可能不怎么实用的技能,比如说演奏音乐与画水彩画,还有几门外语……”
以及应该如何社交、如何组织和主持宴会……
之后的话她愣是让自己吞了回去。
事实上,说到几门外语时她就已经有些脸红了,她过去一直以为自己懂得多国语言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技能,但事实上,除非她选择去嫁给一个她祖父那样的外交官,否则它们还真没什么用。
黛博拉听着薇洛此刻略显激动却依旧得体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让她来做教师?
那听起来好像很不错,黛博拉完全能想象女孩们悄悄学她说话学她举止的样子,她看起来太有教养、太迷人,甚至是太令人羡慕了,她们将自然而然地跟着这位十分高雅美丽的老师改掉从妓院里耳濡目染来的粗话与轻浮的姿态,变成一群端庄的、讨人喜欢的淑女。
“小姐,这样的想法很高尚,但你的家庭不会允许的。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不是一件什么体面的事。”
薇洛顿时笑了:“不要当我是一件易碎品,我的父亲已经与我断绝关系了。因为在世俗的定义里,我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妓女,所以一位像他那样高贵的绅士必须得消灭我这个污点。”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下了头,轻轻摸了摸她现在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带着几分爱怜。
“我陷入了一些麻烦。”薇洛含蓄道,“没有丈夫,也没有家人。我之前也曾尝试着向人求助,却直接被对方劝说去出卖色相,之后,我干脆就心一横跑到美国来,想要看看在这片大陆上有没有别的出路,我希望你们不会嫌弃一个很可能会添乱的孕妇。”
黛博拉愣了愣,就像是忽然间回忆起了什么,她心头猛然一酸,险些就要在这个年轻孩子的面前落下泪来。
“我能得到收留吗,女士?”薇洛又有些怯生生地问她。
“抹大拉收容所会收留每个无家可归的堕落女人,直到她的生活可以步入正轨。既然你怀孕了,让我来帮你拿这些行李吧,你看起来累坏了,威廉米娜小姐。”黛博拉道。
“请就叫我薇洛,我一点也不习惯被叫作威廉米娜。”
“好的,薇洛,我们可以先坐一会儿,喝杯茶,然后,我会为你介绍这里的所有人,她们其实都是一些好姑娘,只是在过去,从来没有人愿意去关心她们、理解她们。”
最终,刚到美国第一天,薇洛就成功地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协助黛博拉与她的朋友玛丽安经营一家抹大拉收容所。
第0094章 抹大拉的舞会
在黛博拉的帮助下,薇洛非常轻易地融入了这个堕落女人之家。
所有人都对她非常友好,玛丽安更是一见到她就给了她一个拥抱,因为她早就开始忙不过来了。
开抹大拉收容所是件善事,愿意在物质上提供一些帮助的人很多,可她们若是得寸进尺,还想让哪位有教养的太太小姐来帮忙,那就很难做到了。
可以说,薇洛几乎就是她们的救星。
她们收留的女孩很不少,其中一部分比薇洛年长,而更多的还是比她更年轻的,有些在她看来分明还是孩子。黛博拉与玛丽安告诉她,那些年纪更小的孩子,她们都是直接找了领养家庭。
这让薇洛一度傻眼了,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孩子感兴趣,当她还在为了法语的动词变位而痛苦时,有些女孩已经可以化着浓妆在妓院里熟练地与男人调情了。这让自从怀孕之后就一直有些情绪化的她躲起来偷偷地哭了半天。
她一边努力地准备课程,向她们教授着那些她所擅长的东西,一边也经常混在她们中间与她们一起学习缝纫。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体面的妇女会不懂得女红,古往今来,这一直是女性最重要的美德之一。
而她少女时,也曾逼着自己认真地学过,她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成为一个心灵手巧的业余裁缝和编织手的……
然而现实是她学得不错,忘得飞快,她毕竟不是真的需要亲自做衣服。她现在只会凭着记忆搞得一塌糊涂,仍在阿莱西奥家时就天天在浪费丝线,弄出一大堆不知道在干嘛的东西,还不愿意接受指点。
世上有那么多裁缝在等待订单,高级的平价的,还有这里一堆跃跃欲试的免费的,本来怎么都轮不到她来操这个心思。可是,母性这种东西真是令人厌恶,从得知自己腹中可能已悄悄地孕育了一个孩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它,爱得整颗心都在痛,她一直都非常希望可以亲自做点什么穿在她的宝贝身上。
“薇洛小姐,你觉得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几乎每个拿着针线想要为她服务的女孩都曾这么问她。
当然了,在孩子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告诉大家它的性别之前,任何人都无法确定什么,但是,她有种奇怪的直觉,这是一个女孩。
经过仔细的思考过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直觉其实也不是全然无根据,她――家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是个女孩,而她的外婆与妈妈也都是家里第一个孩子……
她没有去向任何人谈起自己的这些推断,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己会像个挑剔性别的母亲,她会全心全意地爱她的孩子,不论那是个女孩还是个男孩,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对方会礼节性地回复什么。
如果是女儿一定会像她一样漂亮。
可她却只希望她的女儿能聪明一点,千万千万不要活得像另一个她,又愚蠢,又总是不够坚定。
就像现在,她分明令自己难能可贵地做了件正确的事,远离了那个男人作恶女人受伤的罪恶之家,脑子里却仍在时不时地回响着那个意大利人嘴里那些黏黏糊糊的意大利语。
Amore(爱).
Amore mio(我的爱).
耶稣基督,当他这么叫她时,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她夜间经常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他,他对她微笑的样子,他向她走过来的样子,还有他凑过来亲吻她时碎发下半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