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的!合该打死那鸟人?!”
风送来?婶娘们愈发激动的声音,沈渺这个整日忙着挣钱从不看戏之人?这回才恍然大悟原来?古代也有连续剧啊?
还以为一折戏便?是一个故事?呢,不过?细想想也是。京剧里?也有连台本戏,元杂剧里?也有不少以包拯为主?角的系列单元杂剧,看来?在古人?眼里?,只怕看戏和后世追剧也是一样的。
而?且他们看得还是现场呢,伶人?们近在咫尺,听闻瓦舍勾栏里?最当红的“末泥”便?是后世的一番男主?角。末泥唱罢一出?,不仅台上绫罗、银钱满掷,听闻连他的戏冠上也能簪满了贵妇们赏赐的交子。
沈渺遛了半个时辰的狗,气喘吁吁、一头汗地回了家。
如今每日抽空带着雷腾和追风出?去转转,她也算有氧运动了。这俩狗越来?越重了,她上回抱了抱雷霆,都怀疑它有七十斤了,追风也有四十多斤的样子,两条狗一起跑起来?,还真有些拉不住了。
沈家小院里?,阿桃在扫地,三只鸡在院子里?悠闲踱步,低着头咕咕地找虫吃。闲汉们带着十一郎、十二娘出?门送快餐了。自打十二娘来?了以后,沈渺便?将之前租赁的驴车退了,现在由它们俩拉着两辆“餐车”一起送餐。
可惜矮子牙保还没给她寻到好?厨子,这让沈渺正心烦呢。幸好?那半间铺子的灶台快砌好?了,铁锅也打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个身强力壮的厨子了。
顺利的是,李婶娘与李叔已经顺利登船南下,沈渺一路送到了外城水门,笑着听李婶娘唠叨了快两刻钟的狗儿才回家。
等她回来?后,驴棚里?又?空了一些:周大也已揣着九哥儿厚厚一沓的家信,带劳斯莱马一同出?发去陈州去了。
所以,驴棚里?便?只剩小牛犊一只,正站在食槽边吃柔软多汁又?营养的苜蓿草,它已经半断奶了,如今十二娘产的奶几乎都是供给人?吃喝了。
小牛犊断奶后,牛三十说母牛还能继续产奶将近七八个月,虽奶量渐少,但每日挤两次,还能挤下来?十来?斤奶不成问题。
牛三十挤奶时还唱曲给牛听,说是听曲挤得多呢。虽说他唱得荒腔走板,如拉锯一般,听得连追风都捂耳朵,但奇异的,十二娘似乎没什么不适,还跟着毫无规律的曲调摇头摆尾。
估摸着从小听惯了。
如今多亏了沈十二娘,家里?已实现了牛乳自由。
沈渺让家里?的孩子每日晨饮一杯热牛乳,效果显著。济哥儿、陈汌身高?蹿升飞快。廊柱上记录三个孩子身高的刻度,数他们俩,一道比一道宽。
湘姐儿个头长得比他们慢一些,但也高?了不少,阿桃说湘姐儿的袖子都短了,她寻个空得给她加一截缝上去。湘姐儿脸上的婴儿肥也因抽条而消了大半下去,如今都像个大孩子了。
沈渺隔三差五也会煮一杯奶茶来喝,加老姜、红糖、红枣、桂圆同煮,滋补得很。但也不能日日喝,怕上火。
进了家门,把狗绳取下来?,沈渺让两条狗自个去耍,便?入屋擦汗,换了身清爽的亵衣。遛狗给她遛得一身汗,真不知是谁遛谁了。
她出?来?时,往济哥儿屋子的窗看了眼。他正坐在靠墙的桌案上奋笔疾书,过?几日书院要开学了,沈渺才知晓讲学博士给他们留了好几篇“寒假作业”,结果过?年春假玩得倒爽快,如今可算想起来?一篇都没写,自个急了,日日窝在里头赶呢。
沈渺是从来?不管济哥儿做没做作业的,全凭其自觉。一是她压根教不了济哥儿什么,那种根据四书五经里?某一句写一篇策论的题目她也写不出?来?。二是读书终究大部分?时候靠自己,填鸭式教育弊端多。
所以……自己的作业自己做,学得是好?是歹,也都自个承担。
不过?这会儿屋子里?另有人?替她看顾济哥儿做作业。
谢祁头上蹲了一辆猫,正站在济哥儿旁边,微微弯腰看他写的文章,时不时伸手?在纸上点一点,轻声纠正着什么。
窗棂漏进的光,照得他侧脸光洁白?皙又?干净,靠近耳畔之处,甚至微微能在光里?看见一些绒毛。
沈渺喉头滚动,忽然想起一个词:鲜嫩欲滴。
他今日还穿了件宽大敞袖的祥禽瑞兽纹绸缎曲裾袍,以郭络带束腰,裙裳便?呈了弧形,绕身而?裹,衬得整个人?高?高?瘦瘦,挺拔得好?似春日新竹,嫩嫩的,好?似那竹上犹带露珠。
沈渺早发觉了,宋人?也很时新慕古的装扮,九哥儿这一身便?是典型的魏晋风貌袍服,周身就差一个戴漆纱笼冠了。
九哥儿么,是前两日闷在自己的宅子里?闷了一整日,写完家信后神智才恢复正常的。
沈渺也不知他往信里?写了什么,竟然能将信封皮撑出?一块板砖的形状,厚得信口都封不住了,沈渺亲眼看着他又?折了一个信封,勉强从信口套了进去,这才滴上蜡封。
要知道这时的人?写信说话都极简洁,劳烦谢家大娘子找媒人?来?说亲罢了,写那么多字做什么?沈渺这个实在的俗人?,脑筋想破都没想明白?。
谢祁还不告诉她。
但他终于缓过?来?了谢天谢地,又?像平日一般
????
会说会笑了,只是好?似比往常更粘人?了些。沈渺只要不是在灶房里?忙,三步之内必有九哥儿。
他也不做什么,早早来?了教湘姐儿习武,之后便?帮济哥儿辅导作业,或是给麒麟梳毛喂饭,或是帮着在铺子里?记账当跑堂。他自得其乐,把自己完美?融进了沈家的日子里?。
正因如此,有时沈渺自己一晃神没见九哥儿的身影,都会不觉犯嘀咕,九哥儿这是跑哪儿去了?
窗子里?隐约传来?九哥儿清粼粼的声音:
“君子不器这句话要拆解不难,但济哥儿你仅从‘君子不应拘于一技之长,当博通诸般,以成大用’来?谈便?稍显狭隘了。你且想想,‘器’者,有形之具。可君子之德是一件有形有质的器具?君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广博无涯,非如器具。这一层当要解。最后,只说不做如何能行?你还要当从君子如何践行这句话去解。”
顿了顿,谢祁又?细心替他总结道:
“拆文解字一类的题,必然要层层拆解、还要正反论证,不会只有一层寓意的。最后更要落到实处。写经世文章全是空话是决计不成的,心系民生与天下,才能将你的文章立意拔高?。济哥儿你一定要记得,科考入仕是为官。为官者便?要抛却作为民的思想,要用官的眼界去看待天下事?。做考题时要谨记这一点,才能写得好?。”
济哥儿听了,果然有所悟,赶忙援笔疾书。
这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之后还教了方法论啊!连沈渺也隔着窗子听懂了,更加放心了济哥儿这迫在眉睫的寒假作业有九哥儿这样的外挂算是稳了。
她转过?身,一边走一边伸了伸懒腰,松松快快地进了灶房。她在灶房里?扫了一圈,取过?小贩送来?的新鲜食材,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食。
今日难得,灶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福兴、唐二带砚书去打听放榜消息,这会儿还没回来?。这还是沈渺听说要放榜了才赶紧叫唐二福兴去打听情况的。
否则九哥儿竟然没想去打听!
她自己都比他更紧张。九哥儿呢,还有兴致辅导济哥儿写作业,悠悠哉哉,一点也不在乎,他一脸淡然好?似去之前参加院试的人?不是他。
沈渺原本以为他是很沉得住气,是他性子天生沉稳,没想到砚书啃着烤菠萝包夹黄油,一边捻起碎渣往嘴里?塞一边大喇喇地接话:“沈娘子莫急,以九哥儿的命数,能考完便?是大吉,考中?与否都无所谓了。”
一语道破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