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1 / 1)

“阿渺。”

他喃喃地低声唤她的名?姓,重?重?复复。

沈渺不知为何,他也没有多说。

只是接她下马时,他仰望着她,眸光浓郁,唯倒映着她一人。

那一刻沈渺才察觉到了,谢祁心如汹涌的江河、绽开的烟火,只是他性?情如此?,习惯了平和安然,即便再强烈的情感表现?出?来的也不是大喊大叫,更不是癫狂失态的动作。

他反而是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喜得腿软摔跤。

沈渺忽然便觉得他有些可爱。

她便也忍着笑,再不提了,让他好好缓缓。只是他这样?也没法教湘姐儿骑马了,后来还?是周大扶着湘姐儿,教她怎么上马、抓缰绳,沈渺便与济哥儿、陈汌和砚书美滋滋地吃着油亮诱人的窑鸡、冰凉水甜的冻梨。

“太好吃了。”砚书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他又伸手撕下一块鸡肉,沈娘子烤鸭厉害,烤鸡也不差啊!这鸡烤得太香了,鸡是晒干的荷叶包着烤的,吃起来还?带着荷叶香呢,外皮焦香,里头鸡肉的纹理间都裹上浓郁的酱汁,他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给湘姐儿留了一只大大的鸡翅膀。

看?着垫在鸡肉下头枯干的荷叶,沈渺却想到另外一道菜:荷叶糯米鸡。夏日里摘下来晒干储存的荷叶还?有好几张,回家了还?能做糯米鸡吃:糯米里有鸡肉、叉烧、排骨、咸蛋黄、冬菇等馅料,入口满是荷叶清香,鸡肉味道完全渗透到糯米之中,又鲜又香。

明日便吃糯米鸡。她暗自点头,又吸了口梨子水。

顺带瞥了眼?九哥儿。

他抱着狐皮披风,屈着长腿,侧颜安静地坐着。

沈渺摇摇头:完了这不是,九哥儿被她震飞的魂还?没回来呢。

***

日子倏忽而过,元宵节包了红糖汤圆,看?过热闹的花灯,这边算过完年了。

这些日子一切都好,唯独谢祁还?是三魂七魄少了两魄似的。走路撞墙、吃饭掉筷,连台阶都摔了两三回了。惊得砚书赶忙翻箱倒柜寻了一堆花里胡哨的符纸、平安符出?来,把谢祁从头到脚都挂满了。

他还?奇怪地围着谢祁看?了两圈:“奇怪了,这是霉运又回来了?可是这回怎么瞧着有点儿不一样?呢?”

沈渺每回都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再过几日,汴河渐渐融冰,宝元四年的春天也正式降临了。

一早梁迁便领着小内侍来买炙鸭了,沈渺将?鸭子仔细装进食盒里,递过去时便笑盈盈地道:“梁内官拿好,顺带还?有一事要麻烦梁内官,不知可否麻烦您替我引荐引荐漕运司的吏员?我好托人搭漕船往南边去买鸭苗。”

梁迁也记得这事儿呢,接过鸭子道:“沈娘子不忙,官家早已?都安排妥帖了,等漕船将?要启运之时,便会有人来铺子里与沈娘子相商的。”

太好了。沈渺温言软语恭送梁迁出?门?,直至其登上马车离去。

她得了这个准信,便又赶忙去李婶娘家中,与李婶娘商议前往金陵购鸭苗之事。

购置鸭苗这事儿非得有信得过、且精通挑鸭子的人前去不可。这种事情哪怕得了官家的首肯,也不能全指望漕运官,人家公务繁忙,又并非专养鸭子之人。况且路途遥远、耗时颇长,若途中没个靠谱的人照料,极有可能花了大笔银钱,最后运来的尽是病鸭、死鸭,那可就血本无归,亏大了。

此?前,沈渺便曾与李婶娘提过一嘴,想麻烦她带上银钱,跑一趟金陵,挑一批顶好的鸭子回来。若是李婶娘放心不下狗儿,大可将?狗儿送至沈家,由她来负责狗儿的一日三餐、接送他上下学的一应事宜。

要托她出?远门?办差,沈渺自然也准备了丰厚的酬劳。

那时李婶娘还?有些顾虑,毕竟她大半辈子都在杨柳东巷这一方小天地里打转,从未离开过汴京城。如今突然要让她奔赴这般遥远的地方,她的心中难免也有些发怵。

这次,再听沈渺讲,一路上都能搭乘漕船,船上也有官吏照应,到了金陵,买好鸭苗便即刻返程,来回约莫也就一月时间。

李婶娘咬咬牙,终于应承下来:“行,那…那我便与你李叔一道去。狗儿便真托付给你了。”

她到底还?是不敢独自出?远门?的。

她们家锔瓷的营生近来也不景气,李挑子在外奔波一日挣不了几百文钱。何况沈大姐儿还?说了,此?番出?门?,无需他们自掏腰包,在外一应吃喝用?度,都记好账,回来告知她便可。

此?外,还?会额外给他们好几贯钱当作酬劳。

李婶娘已?经认清了狗儿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了,在私塾里先生已?经委婉提过几回了,狗儿读书很?勤勉,但就是没那根读书的脑筋。

她为人父母的,也只能趁着自己还?干得动,多给儿子攒些银钱。

沈渺听闻李婶娘答应,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不然,她都打算让唐二跟着李婶娘,学些速成的挑鸭子、喂鸭子的本事,然后派他出?门?跑这一趟了。可一个初学者,怎能与经验丰富的老手相提并论呢?一路上保不准会碰上各种各样?的状况,唐二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李婶娘能应下此?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就在李婶娘夫妇即将?随漕船启程时,院试放榜的消息,也透了出?来。

第87章 纸皮烧麦 九哥儿是头名

进了二月,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了。

未时,巷子口的大柳树抽发了新枝,嫩绿如烟。顾婶娘与其他几位邻里?坐在树下做针线、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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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融融的日头晒满全身, 顺带招呼在街上卖杏花的童子,买上几朵花来?戴。

趁着午间客少,沈渺牵着雷霆和追风出?来?遛,便?听见她们很是真情实感地热烈讨论着从去年盛演不衰到今年都还座无虚席的杂剧。

顾婶娘正纳鞋底,漫不经心问道:“《王相公休妻》演到第几折了?我?有两日没去看了, 瓦子里?排戏也忒慢了,七八日才出?一折子, 瞧不到终篇,看得我?心痒痒。”

“演到第十二折《潘娘落水痛失儿》了。说是潘娘子被那可恨的小妾污蔑, 落了水,连孩子也没保住。那王相公竟还护着那妾室数落潘娘子,真是看得我?牙根痒痒,直想冲上台去, 将那扮王相公的伶人?都揪下来?狠打一顿!”曾家阿奶气呼呼道。

古家嫂子也唉声叹气:“太可怜了,潘娘子当初便?不该心软叫那婢妾进门,若非如此, 哪还有这一遭祸事??”

顾婶娘重重一哼,手?中?鞋底拍得啪啪作响:“依我?看,祸根还在那王相公身上。应当叫潘娘子上衙门去告他, 上回沈家的小汌子来?家里?耍, 还念叨什么‘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就该叫青天大老爷打死那王相公去!”

沈渺被俩条狗拽着飞过?了婶娘们身边, 还抽空与她们打了声招呼,但她们讨论得太过?入迷,也就顾婶娘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声:“哦,大姐儿遛狗呢……啥?那王相公竟敢为妾休妻?直娘贼!这破戏本子是谁写的?气死我?也!潘娘子就该告他,多给衙役些银子,狠狠打他一顿,再另嫁个好?的!留这等卵子针尖大的泼贼作甚!”

“即便?不告官,也该送信回娘家,叫娘家兄弟持棍棒来?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