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应该早就知晓了?吧?
岳腾是个纯臣,没有派系,虽然和冯家有姻亲关系,但也从不为冯家说话。因此面色平静,继续默默卷烤鸭吃,还瞥了?眼梁迁,心里也在想,梁大珰这为官家搭台唱戏的功夫,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沈渺不知道上?头的那些纠葛与风波,因今日是匆忙赶鸭子上?架,她只能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做饭,一心一意想把这宴席做好不努力不行?啊,这是皇帝啊,她看多了?那等影视剧里一言不合便将太医和御厨拖出去斩了?的情节,心里还真不敢大意,不得不拿出浑身解数来做这次宴席。
速度与质量,经过训练是可以兼得的。上?辈子在爷爷身边,她便被?当过两年炊事?兵的爷爷练过速度三十?五分钟,四菜一汤,大锅菜五十?人份,是她的最高速度。
那么急,爷爷还非让她炒糖色。
不过,她还真炒了?。
爷爷吃一口她的红烧肉,勉强满意,还说:“这有什么的,就算在野外架锅搭灶,也得炒糖色。”
沈渺便把那时候的功夫全拿出来了?红糟肉、鱼头豆腐汤、香煎走地?鸡、孜然扇子骨……做完一身汗地?窝在灶台边,这样冷的深秋,她拿个扇炉膛的大蒲扇对着自?己直扇风。
唐二与福兴跟不上?锅铲子都抡出火星子的沈渺,早看得目瞪口呆了?,之后又被?沈渺喊得陀螺般团团转,其他厨役更是如此,连对沈渺好奇说闲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最后一道牛腩煲出锅,内厨膳房里顿时瘫了?一大片。
梁迁匆匆进来时,也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软瘫在各个角落,两眼无神,好似一缕缕魂魄正从嘴里升起来似的。
“沈娘子?”他试探一叫。
沈渺默默抬起头来,眼神也有些累。
“官家遣奴婢送来此次操持宴席的金银,还道……”梁迁也看出沈渺尽全力了?,官家与两位将军都是吃一道便赞一道,又有鲁王这大胃王,吃到最后一桌子菜几乎分光了?,这在寻常宫宴上?几乎是不会?发生的。
他笑出一脸褶子,奉上?一个荷包,也传来官家的口谕,“官家说,沈娘子的鸭子会?有的,略等几日罢了?。”
这话怎么和九哥儿说得差不离?沈渺听了?心里犯嘀咕,但还是双手接过了?小荷包,也多多谢了?梁迁的好意,等乘车回去后,她才满怀期待地?打开?荷包。
之前与梁迁约好的是定银五两,做好后尾银也给五两。但那时她不知道请客的是皇帝啊!
今日她又使出浑身解做这顿饭,那梁内官看起来很满意,还夸了?她好几句,那应当能得些奖赏吧?她满怀期待,带着对皇帝的刻板印象,畅想:皇帝怎么可能会?小气?,一定会?多给……
她僵住了?。
敞开?的荷包里只有一块五两的银饼。
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第69章 糖炒栗子 辣白菜炒面、辣白菜豆腐汤……
沈渺难以置信地将那荷包翻来覆去, 还举起来倒了倒,真只有一块银饼。
不是,人家剧里?的皇帝叫赏, 都是抬一盘子金元宝、银元宝, 以百千万不等的单位来计数。
怎么到了她这儿就不灵了?
等马车摇摇晃晃将她送回沈记汤饼铺,沈渺也已接受了:最富裕的朝代生出最抠门的皇帝,能量守恒了。而且,她之?前?跟人家约好?的便是这个数呢,打赏是额外的情分, 这么想想好?似也没错儿。
回去时天已晚了,阿桃正在合门板, 打着哈欠对沈渺说了说他们走后铺子里?又卖了什么,明儿要多补些?什么菜, 大?伙儿便直接洗漱熄灯歇下了。
沈渺这个精力旺盛的都觉着累了,睡下连梦都没做,一夜黑甜。
隔天,沈渺与?阿桃紧赶慢赶, 将济哥儿的棉袄、棉亵衣棉袴(秋衣裤)、厚棉被都赶齐了,连同辣白菜、速食汤饼、烤鸭等等捆了一大?车,由唐二推车送济哥儿去入学?。
阿桃又继续挑鸭毛了。新的一只枣泥炉送来了, 福兴爱惜地用新买的巾帕,将炉子里?外的窑灰仔
春鈤
细擦了几遍,又通了火先预热, 撸起袖子, 准备一口气烤两炉。
湘姐儿头上戴着阿桃给?她新缝的带棉护耳兔子帽,穿着阿桃给?她做的绯红色碎花棉短褙子,下头是一条百褶灯笼棉裤裙, 裙边还捏出了精细的花瓣褶子,脚上也是一双新鞋,鞋底纳得很厚,鞋里?子填了棉,鞋面?还缝了两个圆滚滚的线球,走起路来一晃一晃,把湘姐儿美得冒泡,迫不及待穿到巷子里?,馋刘豆花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刘豆花气哭的声音便隔墙传来,湘姐儿笑嘻嘻地赶忙溜回来,又回屋将从头到脚的行头换了下来,还是穿上旧棉衣,阿桃收拾着鸭毛,瞥见?了惊讶道:“怎么不穿了?”
湘姐儿忸怩道:“想留着过新年再?穿。”她怕弄脏弄破了。
阿桃笑道:“千万别?留,你长?得快,过了年指定得拆了做新的,到时我给?你做更喜庆的醒狮帽。”
沈渺也没想到阿桃手这么巧,她低头把挑出来的鸭毛杆子拢到一块儿,笑着说起曾经在大?名府的瓦子里?日?夜帮乐伎拆改衣裳的日?子。
“还小的时候便开始熬油点灯地做针线活儿了,鸨母算盘珠子打得响亮,怎会白白养我?”
沈渺真心疼她。
幸好?如今她已释怀了,心里?不做他想,只想攒够钱把娘赎回来也过过舒坦日?子。
湘姐儿也被阿桃说服,想了想,便又美滋滋回去穿新衣了。她换了以后不敢到处爬树了,乖乖坐在地台上,帮阿桃填棉花。手上填一把棉,还时不时要扯扯自己的衣角,生怕皱了脏了。
沈渺自打家里?日?子宽裕后,便都给?济哥儿湘姐儿去成衣铺子里?买衣裳,很少?动?针线了,更别?提这样需要复杂绣花裁剪的。
自己倒是忽略了,湘姐儿也会爱美了呢,才会如此珍视这套衣裳鞋帽。
湘姐儿还新鲜着呢,结果?追风吃完那口热乎的,忽然过来舔了一口她鞋上的毛球,可把她气坏了。一把将追风薅过来栓柱子上,便给?它狠狠梳了一地浮毛,梳得它摇头晃脑嗷嗷叫。
陈汌的新棉衣阿桃做得是蓝地素棉布底子,袖口领口缝了几条鲤鱼,衣摆用彩线绣了一整圈水波纹,帽子鞋子左右都带着两只彩线鱼鳍。也不知是他生得白还是蓝色显白,一装扮上衬得他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唇红齿白,这张总是面?瘫沉默的脸竟变得比往常可爱三分。
沈渺看他换上新衣,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肉脸颊。平常日?日?见?没什么,现下才忽然发觉当初那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儿早已不再?头重脚轻、走路打晃,如今脸上也养出两坨好?捏的脸蛋肉了。
个头更是蹿了一截,再?看不出当初那虚弱凄惨得几乎快死去的模样了。
顾婶娘正巧过来借麒麟去捕鼠,见?陈汌和湘姐儿穿了新衣裳,都稀罕得拉过来看。
她看了正面?还让转过身来看背面?,两面?均匀转了几圈看完,才满足地直呼俩娃娃可真好?,新衣裳一穿,活似年画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