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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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惊心动魄的观莲节之夜,沈渺一点儿?也不知晓。

她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李婶娘已?推车一早便送来了三十只嘎嘎乱叫的活鸭子,唐二和福兴蹲在地上宰鸭子放血,灶房里?炉火已?生,羊肉与猪骨高汤的香气丝丝弥漫到前铺。

阿桃一边往外走一边咬着发带挽发,随意扎了个圆顶髻,便开始卸门板开铺子。

隔了会儿?,清晨第一位客人都已?进来了,坐在窗边喝热腾腾的羊肉汤。

陈汌和湘姐儿?还睡着,两?个孩子盖着凉被,乍一看睡姿挺端正的,结果去他们屋子里?把被子一掀开,湘姐儿?身子跟腿已?经扭成了麻花,陈汌也睡得对角线斜歪的。

这么睡真不难受么?

沈渺将湘姐儿?的脚从咯吱窝下拿下来,不由感?叹,孩子就是软啊,这韧带真好。

洗漱完,沈渺照常开始一天的生意。

辟雍书院里?,沈济愁眉苦脸地刮着咸菜罐子最后一点儿?底。

阿姊带给他的好东西,刚一进学舍,便被他同住的这群双眼发绿的饿狼瓜分了,蜜桃干和蛐蛐饼当天便阵亡,速食汤饼两?三日也吃了个精光,之后同窗们各家带来的存粮也很?快告急。

他只好用小炉子自家煮点粥饭,配腌笋和腊肉吃。

幸好又要熬到休沐的日子了。

沈济就着咸菜稀饭,满脸都写着归心似箭。

与他一般满心等着休沐的还有?监生学舍中的宁奕与谢祁。

蝉鸣阵阵,芭蕉叶荡,正是午后静谧的时辰,尚岸与学舍里?其他学子都在歇午晌,唯独犯馋的宁奕、抱猫合衣浅眠了一会儿?已?起身的谢祁还清醒着。

谢祁起来后便默默拿了书来读,宁奕……宁奕在自己塌上打?滚。

自打?前几日从谢祁手里?抢了些烤鸭肉吃,宁奕便跟中了毒似的,一直对烤鸭魂牵梦萦,已?经快要茶饭不思的地步了。

滚了几圈,他气若游丝歪在塌上,掀起眼皮看向?窗下,谢祁坐在窗边的书案边,案上左侧垒了数本?书,最上头的书上还搁了个藤编浅圆筐,麒麟卧在里?头,尾巴垂下来,一甩一甩的。

书案另一边置了个精巧袖珍的竹节陶香炉,里?头点了崖柏香,轻烟袅袅,香气幽微而散。谢祁手里?握着半卷书看得专注,竹帘半卷,和着窗外明媚的仲夏,好似兰芝生于?室中一般。

宁奕望了会儿?谢祁、望了会儿?猫晃尾巴,又无聊地掰着指头数还剩两?个时辰便能离开书院了。

他已?经决定了,休沐先不回家,先去沈记点上一只鸭!

他刚数完,就见?麒麟忽然从窝里?站起来了,抻着前爪伸了个懒腰,轻巧地跳下书堆,抬起圆溜溜的猫眼窥了窥谢祁,见?那人类没注意到它?,它?便迅雷不及掩耳,将猫头伸进了谢祁的钧瓷茶杯里?喝水。

宁奕看个正着,正要出声提醒谢祁,却见?谢祁头都不敢转过去,生怕惊扰了猫,只轻微对他摇头。他便闭了嘴,没一会儿?麒麟喝够了水,跳下桌子在屋子里?溜达起来,顺带还在谢祁绑了麻绳的椅子腿上磨了磨爪子。

谢祁这才转过身来,无奈地道:“麒麟不爱喝水,那杯子如今已?给了它?了,今日便是刻意放在那儿?给它?喝的。”

也是奇了,好端端放了清水在它?的水盆里?,它?死活不去喝,瞧也懒得瞧一眼,但只要谢祁在桌上放了茶杯,它?即便只是路过也会把头伸进去喝一口。

“狸奴之心难测矣。”宁奕大为摇头,“但你也无可救药了,如今算是彻底成了狸奴之奴也。”

“为狸奴之奴,吾心乐之!”谢祁义正言辞地反驳,不理会他,伸手招呼麒麟来,搂住毛茸茸的猫咪,先挠了挠它?下巴,又取了檀木梳子来,给它?梳理一身

春鈤

金鳞花斑的毛,梳下一大坨浮毛,也没丢,团了起来,收在囊袋里?去。

回头带回家里?,问问家中绣娘能否用麒麟的毛纺线,顶好再用它?猫毛绣两?只猫头小屏风来,便能将麒麟幼时憨态可掬的模样永远地留下来。

做好后,便一副摆在他书房中,另一副送去沈娘子家中……

沈娘子。

秋毫说沈娘子收了那炙鸭图很?开怀,连声说谢。可她怎么不再回个信呢,哪怕上头只写几个字也好呀……也不知近日沈娘子可好,昨日有?没有?出去看灯?

谢祁一下一下摸着麒麟油亮光滑的背毛,心思却早已?不在猫上了,麒麟享受得眯起眼,他满脑子却都是“沈娘子如何,沈娘子又如何……”

宁奕见?他抱着猫怔怔出神,压根不理人,心里?更觉孤独,于?是干脆也爬起来,一叠声叫书童研墨来:“受不了了,我要写烤鸭颂!回头我必要集一本?食事杂录,将吃过的美食都写进去,再刊刻成书,独馋馋不如众馋馋!”

哇好远大的志向?,若是叫家中郎君得知,只怕又要气得厥过去。

宁家书童无言以对,默默铺纸,滴水研墨。

等到书院里?上课的敲钟声响起,众人拖拖拉拉去学堂里?上了最后两?堂课,总算挨到了散学休沐,悠长的钟声中,学子们真如一笼放飞的鸟雀,迫不及待地扑腾回了各自的家中。

沈济出门时正好遇见?谢家马车,谢祁便邀他同坐,将他捎回内城,省得去城门边挤长车了。

谢家的马车很?大也很?高,沈济进去了才发现以他的身量甚至只需要低头便行了,中间?摆着桌案,两?边都能坐人。他道了谢坐下,才发现对面还有?个“猫座”原本?谢祁用来放古籍的小木架子,书已?经不翼而飞,如今缠上了麻绳,铺上了织锦的软垫子,还有?条丝绸小凉被。架子上还挂了绘有?猫咪扑蝶的小布帘子,吊着个刻有?“麒麟”二字的漆木小木牌,猫咪便躺在里?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帘子上的猫与麒麟如出一辙……瞧着那笔锋,恐怕还是九哥儿?亲笔画的。

谢祁点了茶给他,温声与他交流功课,一路上沈济收获不小,又听他问道:“往年的县试在二月,府试在四月。但今年官家下旨‘加科’,将县试提前到了八月,府试在十月,你可要去试试?”

这问得沈济一愣。

此时考中一个秀才,需先经县试,再考府试,才算有?了童生的资格,之后方能参加院试,而通过院试才能称为秀才。考秀才虽只是科举路上最微不足道的一道坎,但却已?是普通平民想要跃过龙门很?是艰难的一道坎。

沈济微微低垂下头:“我才读了几日书,怎好去参加?”

谢祁却道:“我却认为你要去。此去赴考,非求必中,是为了观考场规制、亲验科考诸事。虽说如今学问学得还不够深,但却不能怯场,经过一回,你才知晓所谓科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经过一次考,往后再精读四书五经,才不会偏颇忐忑。这是我的想法,回头你与你家阿姊……好生商议商议。”

沈济听得入了心,沉思得点点头,没有?留意谢祁提到“你家阿姊”时微微的停顿,以及移开的目光。

谢祁说完这个后便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不仅是县试、府试,前阵子大内刚颁告了三百里?加紧的谕旨,各地州府路连院试也紧赶着要在入冬前举行,这样紧迫的一年三试这是以往绝无可能出现的。

官家扩大科举名额又临时增科,可见?官家擢升寒门之心愈发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