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到克罗宁脆弱到破碎的眼神,敏感到他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都会紧绷的神经,根本无法说出要放弃的话。

克罗宁也快要崩溃了。

他但凡说一句泄气的话, 就好?像拿走了高塔下最后一块支撑的砖, 高塔倾覆, 会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埋葬, 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他只能妥协, 同意请几?个护工来照顾,好?让克罗宁能够继续学业。

但这样几?乎毁掉一生的变故不可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奥古斯特变得敏感暴躁易怒,他经常摔打东西, 咒骂甚至误伤护工,他们花最高的价格请来的护工, 往往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但他唯独不会对克罗宁这样, 也不会在克罗宁面前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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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在克罗宁看向他的每一刻准备好?完美?的微笑,不遗余力地夸赞克罗宁做的饭菜, 积极主动?地进行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的康复训练,和从前那?个开朗阳光满嘴跑火车的奥古斯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克罗宁也收起了嘴毒敏感和不耐烦,异常地温柔有耐心。

他们都知道彼此在演戏,在忍耐,可谁也没有戳破那?张窗户纸。

直到有一天,克罗宁不在的时候,奥古斯特又对保姆和护工发?脾气,打翻了所有的饭菜,还把刀叉扔出去,不小心扎伤了护工的胳膊。

保姆着?急去拿急救箱,不慎踩到了碎瓷片,摔倒的时候拽翻了奥古斯特的轮椅,场面一片混乱。

护工当天就辞职了,克罗宁给了他高昂的补偿。

晚上克罗宁给奥古斯特洗澡,把人放在布置了特殊架子?的浴缸里,接了满满一缸热水,他自己也坐了进去,后背贴着?奥古斯特的前胸,头?往后仰起放在奥古斯特的颈窝。

奥古斯特低头?看着?消瘦的他,叼住他颈侧凸起的那?条肌肉慢慢含吮。

克罗宁难耐地吟叮了一声,伸手拉过奥古斯特的胳膊,环抱住自己,摸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身体下面走。

欲望也是他们不得不直面的问?题,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着?最爱的人如果没有任何感觉和反应,如果没有渴望和渴求,那?十有八九是没感情了,可他们却偏偏还深爱着?彼此。

奥古斯特从胯部往下都没有任何感觉,有些事情,如果不是出现奇迹,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刻意地避开似乎更伤人心,所以他们都选择正视了这个问?题,哪怕只是用手或者其?他方式来纾解。

但要这样多久呢……奥古斯特给不出一个答案。

浴缸的水温没有任何下降,似乎还更热了,克罗宁瘫在奥古斯特的怀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缓和自己的呼吸。

奥古斯特爱怜地吻了吻他的耳廓,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如果你……有了更合适的对象,我不会怪你,我不是为?了让你照顾我,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克罗宁地身体明?显僵硬了,僵硬了很久。

奥古斯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皮肤,嘴张合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时间又快又慢,他觉得浑身都快失去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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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一件事。”克罗宁终于?说道。

“什么?”奥古斯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几?乎是肌肉的反射,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满脑子?绝望。

他不该乱说话的,克罗宁要他答应什么呢,答应即使?对方真的找到了别的爱人,真的离开了,也要他好?好?地活下去吗?

怎么可能做到呢,他怎么可能活着?,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呢。

克罗宁转过身,用毛巾擦了擦脸,“你答应我,以后要是不开心,就摔东西吧,随便摔,怎么砸都行,反正坏了都可以用钱买,我们不缺钱。”

即使?那?些钱是克罗宁自己的股份在耶格尔集团的分红,还有母亲哈布斯家族的资产利润和分红。

以前克罗宁可能会顾及自己的自尊心,难以坦然地去用那?些钱,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金钱能够减轻他们身上的痛苦,他愿意无所顾忌地豪掷千金。

“但是别再伤到别人,也别伤到自己了,尤其?是护工和保姆,我们已经换了太多护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每次去找合适的人我都要和陌生人说很多话,很不舒服。”克罗宁叹了口气,“好?吗?”

奥古斯特几?乎要哭出来,他红着?眼眶将克罗宁搂进怀里,“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克罗宁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轻轻掀过了他的口不择言,用爱意化解了他的后悔。

他搂着?奥古斯特亲了亲,“我们都很累,再坚持坚持,坚持到……我们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好?不好??”

这一坚持,就是整整十六年。

一个从十九岁的少年变成了沉默寡言又嘴毒敏感的三十五岁中年男人,一个从二十二岁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终日躺在床上,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三十八岁的行尸走肉。

期间克罗宁的父母遭遇雪崩双双去世,奥古斯特的母亲最终因?为?丈夫的冷漠和儿子?的病体忧思过重而病入膏肓也离开了人世,留下巨额财产,瓦连京几?乎是跟着?克罗宁长大的,苏.联解体,耶格尔家族抓住最好?的机会回到俄国?,迅速垄断多个产业,靠着?在欧洲其?他国?家积累的资本,成为?俄国?的头?部财阀。

99年,二十五岁的瓦连京加入集团,负责开拓东南亚市场,在汉萨·青那?充满罪恶的黑色宴会上认识了被拐卖至这里,成为?奴隶的李锦薇。

她身上特殊的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瓦连京,她纤细又脆弱,仿佛一株开在地狱遍地红色曼珠沙华中唯一一朵白色的玫瑰,用手一碾就碎了。

她眼底死气,消极又厌世,就像他多年来躺在病床上,困在轮椅中的大哥,冷漠孤寂,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又很像一直支撑着?兄弟二人的克罗宁。

瓦连京没有办法拯救那?两个人,但他想,他至少可以拯救李锦薇。

可他毕竟还是太单纯温柔了,被汉萨·青骗得团团转,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却没能给李锦薇一个自由,只能让她不再被别的男人糟蹋,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留在东南亚。

20年的时候,李锦薇给瓦连京生了一个女儿,都不需要做亲子?鉴定,那?双和瓦连京还有奥古斯特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就好?像暗夜里的星星,给了他们这些行将就木已经在熬日子?的中年人新的希望。

瓦连京开始积极工作,奥古斯特的悲剧还历历在目,他明?白只有掌握更多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最珍贵的爱人和女儿。

奥古斯特很高兴,他教了瓦连京很多,精神也似乎好?转起来,常常会看弟弟从东南亚传来的一家三口的照片。

2002年的夏天,奥古斯特的身体开始急转直下,他常常吃什么吐什么,精神萎靡处于?半昏迷和半清醒之间,即使?清醒着?,他也常常拒绝吃东西,任由自己的状况恶化下去。

克罗宁停掉了一切的工作陪在他身边,也不再开口劝他,就只是陪着?,把他擦洗得干干净净,给他按摩肢体,读书给他听,晚上就躺在床上,窝在他的怀里,一起回忆为?数不多那?幸福的两年。

九月,克罗宁的生日,奥古斯特精神不错,他让护工把他推到厨房,盯着?厨师做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不同层次的深蓝色在蛋糕面上涂抹出油画质感的底色,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金箔,还用糖棍交叉支撑,调色的班戟皮盖在上面做了一个小帐篷,旁边是红色奶油的篝火,两个翻糖的小人,一个灰色眼睛,一个蓝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