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的适合?嗯?Alpha和Omega,满怀慈悲心的Alpha和天生就让人怜悯的Omega,陆向舟简直一秒都呆不下去了,作为一个侵入者,他真的完全没有理由出现在这么美好的氛围里。

“咯吱”

陆向舟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病房门弄出了一点声响,听到动静的宫羽转过头,在看见是他的瞬间就立刻收起了笑容,堪称川剧变脸。这样一来陆向舟反倒轻松了不少,一种意料之中的踏实感帮他稳住了心神。

“现在方便吗?有事和你谈谈。”

宫羽眉头一皱,一看就是想拒绝,结果一个酥脆的声音先他一步做出了回答:“宫医生你先去吧,我这边没事的。”

得,所以他还得感谢这个病人了,陆向舟心想。得谢谢他在那天晚上把宫羽叫走,让自己彻底死心,也得谢谢他现在又把宫羽推回来,让自己能领个全尸。

被病人撵走的宫羽脚步拖拖沓沓,关门时还怪模怪样地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么不乐意看见我,为什么不早点签字?”

“签什么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宫羽的表情一本正经,但陆向舟却怎么看怎么想笑。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噢,怎么,现在不是他那天打电话让我在妈面前闭嘴的时候了,这个人怎么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装啊?

“没事,我现在重新给你说也一样,”那他就偏不顺着宫羽,“我要离婚,东西全部归你,我净身出户。”

“你放屁!你净什么身出什么户?!房子是我买的,车子你说坐地铁更方便所以也是我买的,就你那一屋子书,留给我我还不乐意要呢!”

“噢,所以你看过离婚协议书了是吗?”

所以你就是想拖,我知道。陆向舟波澜不惊地盯着宫羽的眼睛,这双眼睛他看了十年,也爱了十年,他曾经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过理想,但那个理想里没有他,也曾经在这双眼睛里看见过温情,但那份温情里也没有他,他还曾经在这双眼睛里看见执着、看见坚韧、看见关心、看见不舍,但这些表情统统与他无关,它们从未被打上过陆向舟的烙印。但很奇怪,他现在看着这双眼睛,还是觉得很好看,很爱,非常爱。

“怎么?我看过什么没看过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吗?”宫羽的脾气明显上来了,说话的音量都大了不少。

“当然不用,”陆向舟答道,“所以你赶紧签了离婚协议,以后不仅什么事情都不用给我说,还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你做梦!”宫羽嚷起来,“凭什么你想做什么我就要配合你做什么啊?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陆向舟!”

“怎么会呢?”声浪太大,陆向舟下意识退了一步,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地打量着宫羽,“我这不是完全为了你吗?如果你不和我离婚,怎么和刚刚病房里那Omega好呢?”

“我操?!”这下宫羽真的被逼急了,提着拳头就要往陆向舟脸上招呼,还好他反应快躲过去了,否则离婚协议书上的承诺没有家暴这条可就不成立了。

“陆向舟你他妈!他才刚醒过来!你还是人吗?!”

“不是啊,我当然不是人了,我但凡要是个人,怎么还不能得你高看一眼?”

“还一眼?!”宫羽的拳头还握着,看着是还想找机会再补他一拳,“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这张面瘫脸!”

“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所以签字吧,对你我都好。”

“签就签!”

宫羽这片羽毛终于被陆向舟扬起的飓风吹飞了,大步走进办公室,一秒停顿都没有就刷刷刷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拿着,滚!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不要,以后别想着后悔了来找我求和,我不吃你这套!”

被协议书拍歪的眼镜鼻夹戳到了陆向舟的眼角,有些疼,也有些涩,但他没有动,只是轻轻扯了下嘴角,开口道:“谢谢了,那以后就祝你...心想事成吧。”

这句话很轻,也很没有意义,类似的话有很多,像什么好运常来啊、万事如意啊、再遇良人啊......陆向舟全都可以说,但他还是选了这句,因为今天是他认识宫羽十年以来第一次心想事成是宫羽十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赞同他的意见、配合他的行动。

所以稍微晚了一点点扶眼镜架,稍微晚了一点点让眼角感觉到疼痛从而逼迫泪腺流出眼泪,也稍微晚了一点点感觉到心悸、窒息、晕眩,这些都很正常。

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在分手的那一瞬间因为分手这一个词而崩溃,崩溃是更玄妙的东西,它往往起始于一个不经意的表情,或者一段不经意的话,也可能是很多年后一个意料之外的感触。它不会发生在此时此地,它出现在无时无地。

第19章

既然字都签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磨叽的了。

陆向舟打电话到民政局预约离婚,被告知最早的空档期是两天后星期五,他刚好有课。能等吗?当然不能,别说有课了,那天就算是天王老子要下凡都阻止不了陆向舟离婚。他打开学校网页,“哒哒哒”地敲好了调课信息,然后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给教务报备。虽说违背职业道德,但人生巨变当前,也谈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了。

值得一提的是宫羽这次非常爽快,也许是知道签了字就没什么可麻烦的了,所以陆向舟说周五早上见,他便答应了周五早上见,弄得陆向舟还怪不习惯的。

那天早上久雨初晴,陆向舟翻了半□□柜,把自己结婚请酒的那套礼服给捯饬出来了。三件套,西装马甲白衬衫,亏得他这些年身材保持得好,八年前的衣服现在穿着也还挺合身的,就是式样稍微旧了点,但不打紧,复古也不失为一种潮流嘛。而且这一身浅褐色的格纹西装还和那栋盖了三四十年的民政局特别搭,老房子砖墙潮湿,即便是艳阳天也照不出墙壁原本的颜色,和陆向舟搁在一块完全就是一股地道的民国风,都不用修图软件刻意调色P图,使手机随便咔咔几张,就是妥妥的影楼大片。在这大片里,竖行的“南明区民政局”字牌晃着惨淡的光芒,原本镀金的大字在岁月的洗礼下斑秃了不少,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什么金粉了。就像是在讽刺所有人的婚姻,无论当初装点得多么金碧辉煌,时间一到,照样该掉漆的掉漆,改脱皮的脱皮。

“你怎么穿成这样?”

宫羽一身白色套头毛衣加浅色牛仔裤,站在马路边冲着陆向舟的方向不解地问。

现在是早班高峰期,他们俩之间隔了差不多五六米的距离,五六米,走得匆忙一点的路人甚至都发现不了这俩其实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他们在这五六米远的间隙里穿行,如果不小心擦碰到二人的肩背,就不带表情的说一句对不起,然后也不等答复,就又急急忙忙地向前移动。

陆向舟隔着算不上多的人群,一动不动地、不言不语地盯着宫羽。

十年了,岁月给宫羽带来了什么变化?眼角有了一些细碎的皱纹,不多,不注意看也不清晰,但笑起来的时候会格外明显,一根根全部堆在眼尾,让那笑变得格外有力量。他的脸部轮廓也更锋利了些,许是成熟气质的加成,也可能纯粹是被工作折磨的,996、007,宫羽就像台不需要充电的永动机,时刻为着崇高的理想燃烧。除此之外呢?好像又什么都没变。挺拔的身姿没变,无论什么场合,宫羽总是站得直直的,肩背舒展成平坦的截面,拥有狂风也吹不倒的坚韧。表情神态也没有变,无话可说时眉毛总是微微下搭,两片嘴唇随意地搭在一起,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双看向陆向舟的眼睛没有变。十年前,在陆家小院里,宫羽随着陈敏的一声呼喊轻轻回头,眼神穿过空气直直地落在了院角的栀子花上,清澈、干净,但是里面没有陆向舟。十年后,在喧嚣的马路边,宫羽面对面的站在陆向舟跟前,眼神照样穿过了层层空气抵达他身边,也还是一样的清澈、干净,但依

然没有陆向舟。

“我还以为你没有看见我。”陆向舟轻声说。

“怎么可能看不见,”宫羽向前走了两步,“你穿得跟个大马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结婚的呢。”

这话过了,陆向舟下意识别过了脸,小心地打量着路过的行人,希望他们没有听见。

“行了,都到这儿了就别磨叽了,我只请了半天假。”

“半天假?”陆向舟刚别过去的脖子猛地转回来,像是不相信似的,但说完之后又立刻放松下来,自言自语道,“半天确实够了。”

“所以你快点。”宫羽以为陆向舟还想磨叽,索性直接把人从马路边推进了民政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