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1 / 1)

“你若从未见过她,她一介后宅女子,又怎能一眼便认出了你,甚至还知晓青州一案事发之时,你正在淮县为官?”

孙如海闻言,瞬间便苍白了脸。

可容昭只觉不够,她又添了把柴:“莫非大人是因着未能救下我的母亲,不知该如何面对于我,是以才不敢与我相认?”

孙如海眉眼凛冽,眼底已然泛红,他哑声道:“休得胡言!”

容昭似被他此番神色骇了一跳,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故作坚强道:“大人不让我说,我也是要说的。那如何能怪你?当年我与母亲想方设法从突厥贼人手中逃脱,前去淮县府衙请你相救。”

“正巧淮县来了几名司礼监的宦官,你便放心地将我二人交到了他们的手中,并低声与他们商议了许久,彼时我与母亲瞧见了曙光,都甚是高兴!”

她说到此处,眉眼中浸满了不解:“但不知为何,那几名宦官却仍要将我们送去青州,我趁其不备逃了出来,之后在淮县长大。”

容昭清冷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似询问、似喟叹:“但我的母亲却未能逃脱。大人你说,那些宦官分明是大胤人,那他们是受何人指使,竟如此费尽周折地要将我们送去完颜宗手中?你当年与他们相交,可知晓他们的身份与图谋?”

众人闻言,俱从身旁之人眼中瞧见了震惊之色!

柳青河面上的平静寸寸龟裂。

明德宛如此时才回过神:“你说什么,竟是司礼监的宦官要将你二人送去青州?”

容昭点了点头:“是,那领头之人自称‘咱家’,定是宦官无疑!”

明砚舟此刻才略略抬起眼,嘴边勾着一抹讽笑,似无意地呢喃:“竟又是宦官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俱又联想到他因前司礼监掌印刘敏而身受重伤一事!

刘敏于战场之上意欲射杀我大胤将士,另有宦官千方百计要将叶宣妻女送去青州!

堂下众人顿时惊惧万分。

有朝臣低声道:“那些宦官或只是想将你母女二人送到叶宣身边去呢?”

容昭闻言已嗤笑出声,她眉眼凌厉:“这位大人怎么如此天真?你难道不知我母亲,最终惨死于完颜宗刀下么?若是要将她护送去青州,她最后又怎会落入突厥人手中?”

那朝臣顿时闭紧了嘴。

容昭又看向孙如海:“大人怎不说话,那些宦官到底是何身份,彼时你们到底是如何商议的,我母亲为何会落此下场?我心中疑惑万分,还盼着你解答一二!”

众人的目光皆聚于孙如海身上,容昭离得近些,见他十指已狠狠攥紧,心中不由轻笑起来。

孙如海心下已是不可抑制地颤抖,半晌后他仓皇摇头:“陛下,微臣从未做过如此之事,也从未见过她母女二人,在淮县之时更未曾见过什么宦官,还请陛下明鉴!”

明德闻言,倒是轻“啧”了一声:“孙大人,你如今可还有些新鲜的话,能与叶小娘子辩上一辩的?”

他掩上门,缓缓走上前来,伸出手指挖了挖耳朵:“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车轱辘话,本王已是听腻了!”

柳青河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听容昭说了那么多,怎还不知她来意?

先谎称救命之恩挖出个孙如海,随即便又抛出那些居心叵测的宦官,祝氏死于完颜宗刀下又是众人皆知之事,如此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真是好手段!

孙如海如今已然是进退两难。

他要如何解释叶朝为何还活着,又如何解释自己为何要将她二人交给那些宦官?

如此活生生的人证在此,他要如何辩解?

容昭见孙如海沉默着,便转头看向荣成帝,又给他递了个好:“陛下,民女今夜既然敢来投案,便不会说假话来蒙骗于您。民女所言句句为真,但那些不解也为真,此事事关通敌之人是否死绝,是以民女斗胆,还请陛下明察。”

荣成帝怎知这中间还有这样一桩过往,但他想得浅,只以为容昭只是来投案的,自无甚可惧之处。

他矮身坐下,眉眼平和:“你尽可放心,朕定然会彻查此事!”

柳青河闻言,心下一紧,他立即走上前:“叶小娘子,你既声称孙如海乃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意欲报恩,但又句句不维护于他,你不觉你口中之言前后矛盾吗?”

“比起这些,柳相难道不觉得孙大人的所作所为更为矛盾吗?”容昭微微一笑:“诸位莫要怪我多想,实在是这位孙大人先救下了我与母亲,可转头又将我二人送进火坑,如今又拒不解释那些宦官到底是何身份,此又是何意?”

她淡淡撇开眼:“还是说,孙大人压根就没想救我们,从始至终都想将我们送去青州,只是被我会错了意而已?”

孙如海闻言,顿时浑身一凛!

第225章 置之死地

堂下鸦雀无声,众朝臣眼中难掩震惊之色。

杂乱的树影映在新糊的纸窗之上。

一阵大风刮过,门扇骤然被吹开,大雨挟着风落进来,不过一息便湿了青石板。

烛火剧烈摇晃着,便是有内侍忙起身去关门,也还是被吹熄了大半。

荣成帝身前那处桌案之上,尚未及整理的公文也被风扬起,他阻拦不及,眼看着便四散着落在房中各处。

内侍们顿时忙成一团,关门的关门,燃烛的燃烛。

未过多久,房中已然恢复原状,只悬挂着的帷幔被吹进来的雨打湿了些,此刻稍显凌乱。

明德面色复杂,似在仔细琢磨着容昭方才说的那番话,至此抬眼看向她:“你是说,孙如海本就与那些宦官串通好,救你母女二人是假,行擒获之举为真?”

“是啊殿下,”容昭眼中神色极淡:“普通百姓走投无路之时,定会去寻求府衙的庇护,我与母亲自也不例外。可您说,我二人方至淮县府衙见到孙大人,便立即被他转手交给宦官送往青州。”

她口中之言掷地有声:“我倒要问他一句,淮县县丞如此微末小官,从无入京见天颜之机,那他是如何结识的司礼监宦官?”

孙如海衣袍之下的身躯已在微微颤抖,他心中早已惊惧不已!

可如今他脑海之中已然乱成一团,再无法冷静分毫。

他僵直着腰板,顺着本能抬眼望向柳青河,意图从后者眼中瞧见一分笃定,或是宽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