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有时候不知怎么地不说话,那一般就是哪里惹到他生气了,得哄。刚开始他不知道这是生气了,也不知道生气了需要哄,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季慕没少为了这事继续闹脾气,自己不说话他就能一直折腾,摔东西、不答话、事事逆着他来,他费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一点似是而非的窍门。

极少数的时候会哭,那都是在越辞山态度十分坚决的一些事情上。季慕在他面前哭,越辞山就在旁边坐着,不说同意,只说别哭了,结果往往最后也还是没能完全坚持,两人各妥协一步,这事才算过去。

今天倒是没有要求什么,那应该就是单纯生气了。要么是他哪句话意思不对,要么就是他固执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

越辞山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今晚跟季慕的对话,凭记忆推着轮椅到季慕床边,问他,“摔什么出气了?”

季慕声音不是很清楚,估计是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生闷气,“你的手表。”

越辞山一阵好笑,“你倒是会捡贵的摔。”顿了顿,语气又尽量缓和了些:“还生气?是我话说重了?”

季慕不说话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见季慕确实不想理他,只好推着轮椅到自己床边,撑着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下了。

他们卧室里两张床分开睡。

他在知道出事后依然有omega会代表皇室跟他联姻时就这样做了。本来另一张床应该是放在次卧的,结果结婚当晚,季慕知道后不说话,连着好几天一个劲儿地哭,他才逼不得已做出了让步,两张床放在了主卧两边,中间隔着大段的距离。

虽然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他理想化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感觉自己被子里温度已经足够暖和了。眼前是空茫茫的黑暗,辨不清前面到底是路还是万丈深渊。

他叹了口气,“过来。”

卧室里一片安静,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omega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轻微地像是一片叶子落在水面,接着他被子一侧一空,轻微的凉气先涌进来,然后是一具温热细腻的身子。

他仰面躺着,季慕枕着他胳膊,搂住他另一侧肩膀,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季慕搂住他的胳膊,闭上眼调整睡意。

但是季慕今晚好像并没有就此消气,也可能又想折腾他,不住地调整睡在他身侧的姿势,往他身上压。越辞山睡意都没闹没了,只好妥协,侧过身子把季慕搂进怀里,手掌下触到omega大片光滑温热的脊背皮肤。

“怎么又不穿衣服。”越辞山没忍住问出口。

季慕当下就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和他理论,“我在自己家里喜欢裸睡怎么啦?我又没去大街上跳脱衣舞丢你的脸。”

越辞山今晚是叫他过来搂着睡一觉,好哄他不生气的,并不想又让他揪着新的事再闹一场,只好继续妥协,“没怎么,没怎么,快睡吧。”

季慕哼了两声,老老实实在他怀里不动了。过了一会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开口,开始指控他:

“你就是凶我了,你那句话说的很凶。”

“我都跟你结婚了,为什么不能喂你吃东西?按道理你也应该喂我,你都不喂。”

“爸妈都没说我做的不对,你作什么说我。”

越辞山时不时“嗯”一声应着,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季慕后背。黑暗中季慕的指控声音越来越小,开始变得颠三倒四。他的睡意也跟着涌上来,耳边那些变得又低又软的说话声织成安眠曲,他的意识慢慢放空。

“……牛排……吃……方便……”

“手表……不喜欢……”

“……欺负……结婚……”

“……浴室……”

“……害怕……你不能……”

“………你都不喜欢我。”

你都不喜欢我。

可我哪里还有喜欢别人的资格呢?

03朝暮间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们分别醒来时,车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

越辞山自从遭逢变故后,越来越不愿意见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近半年没有离开过越家。但这次那边以皇室名义定下的宴会,他不得不去。

越家行商,生意范围涉及颇广,而且走的是清清白白的路子,财力雄厚,亲近中央势力方。长女英年早逝,次子越辞山自幼就与皇室订有联姻婚约,三个月前同各贵族候选人中挑出的季慕结婚。

这次迫于无奈动身去帝都,一是为了赴宴,二是有桩生意要谈,三是……出于礼节,他也应该前往季慕家登门拜访,周全礼数。

越家所在的城市离帝都并不是很远,但季慕好几天前就闹着要顺路多玩一玩。越辞山愧疚他年纪尚小,就不得不被迫在越家压抑的囚笼里跟他一起生活,很快就妥协答应了。只让父母不放心他带去的保镖坐另一辆车跟着,自己跟季慕单独一辆,特意提前了几天出发,留出途中停玩的时间。

季慕车开的很稳,从越家离开后明显情绪高涨了很多,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讲话。越辞山怕他分心,提醒他注意看路,几次无果后,干脆闭上眼睛装作入睡。

季慕果然立刻安静下来,他于是只能听到细微和缓的呼吸声,脸上有从车窗打开的缝隙里挤进来的微风轻吻,他恍惚间居然又重新察觉到放松,睁眼闭眼都是压抑的黑暗里,奇异地流露出一点儿许久未见的“安详”意味。还没等想明白,思绪就被睡意拉扯着拽入深渊。

醒过来的时候,越辞山有种混沌的茫然,一时记不起自己现在应该在哪里。

我是醒着还是仍在梦里?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他刚开始看不见的那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失去了视线的判断,时间就变得混乱起来,分不清自己是醒来还是仍然在沉睡,浑浑噩噩不辨黑白虽然白天和黑夜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两样罢了。

一直到季慕住进来,跟他同吃同住,才硬是纠正回了他对自我状态的感觉。

他微微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已经被放成躺下的姿势了,手习惯性地伸出去试探着摸索前方,一下子就撞入柔软温热的触感。

哦,我还活着,是醒着的,他想。

季慕握住他的手,在他肩膀侧一扶引他坐起来,小声地抱怨:“你怎么睡这么久呀。我都先让他们进去好一会儿了。”

越辞山很快压下那些念头,抱歉地捏了捏他的手,“没注意睡过去了。这是到哪了?”

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季慕也就顺势没抽回手,往他这边挪了挪:“到朝暮间了。”

帝都外围郊区度假村朝暮间。游玩项目繁多,设施齐全,还有不少能吸引情侣的浪漫场所。越辞山从前也来过几次,不过大多是和罗州他们一群朋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