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容暄起身摸摸小段的发顶,淡定道,“祁先生?定是?算好了份量熬的,你若逃了,那一份想让我替你喝掉?”
容二失笑。
“我也不是?想辜负祁先生?好意嘛。实在是?他前?些日?子发觉我心火旺盛,抓了一大把下火的药材来煎,喝得我每日?心口?皆苦。现下既已无事,难免不想再进?药膳。”容一心虚地轻触鼻尖。
倒是?岳银朱开口?打?趣:“祁先生?今日?熬的药膳不与?先前?同,应是?为养颜养气?血的,用不上那些药材。本就有着俊朗容貌,还不得好生?保养?”
容三也跟着劝道:“你啊,还没习惯么?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自从认识祁先生?,咱们受人家多少恩惠,遵医嘱便是?了。”
“是?。”容一逃脱不得,义?正言辞道,“我可不是?忘恩负义?,只可笑我懦弱,不能说我对?祁先生?不敬!”
岳银朱无奈轻笑,侧首柔声:“走罢,我们梦期也会有一碗。”
“梦期?你给取的名儿?”
“是?,段正明说他才疏学浅,离开前?特地找我帮忙。小段因遇见那位如梦姑娘方才安然无恙,所以择选了梦字,也算作我的一点私心。她亦很喜欢。”
容暄微微俯身,与?小姑娘目光相抵:
“一梦佳期,终得如愿。梦期,必会大有作为,对?么?”
为我卜一卦 三郎:不是大吉就是大凶……
“云淡风轻近午天, 傍花随柳过?前川。看起来,此地风景当真秀美。”
“世人皆言郑家寄情山水之辈多,实则醉心卜算者亦是不少?。今日天朗气?清, 着实宜人得很, 或许郑家主?推迟生辰宴至今, 确有?非同寻常之处。”
眼见立于长檐马车前的岳银朱环顾慨叹,容暄轻盈翻身落地,随手将马鞭扔给容一,回应道。
却见祁隐稍显迟钝,她不由得回身递手, 使他借力?下马车。
而至稳稳站定,祁隐方才抬手理了理袖口, 掐指轻算:“今日天德值日, 时?大吉, 主?官贵, 上天诞恩泽。确为吉日无疑。”
“这位郎君谈吐不凡,可是精研玄道的同好否?”
微哑低沉的声色渐近。
有?仪容潇洒的郎君相携而来。
“定国公?应邀而来,府内可谓是蓬荜生辉。”年轻些的郎君开口问候,正是卫尉寺少?卿郑维也。
容暄瞥见他神色,便知此人再度口不对心嘴上谦逊地向?同来者介绍自己身份,估计心底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怕不是被家中长辈推出来不得不迎客尔。
她垂目浅笑,未曾戳破。
“原是定国公?当面。先前只?听说?您神清骨秀,现下方知盛名之下果真无虚士。连所携亲友亦是气?度不凡。”来人身着玄色镶边缎面圆领袍, 墨玉八卦道冠将长发高束, “父亲择吉日行宴,现下等到了您几位贵人,天德星还真是受累了。”
“郑少?卿, 这位是?”
郑维面色和缓了些,淡淡道:“我于家中行六,此乃我行三的兄长,尤擅八卦卜算之道。兄长少?在帝都,多云游四海而去,今日因?着父亲生辰特归。”
“算不得擅长,不过?是闲来无事?,学些皮毛罢了。倒是定国公?您身侧这位郎君,虽衣着富贵却有?飘逸绝俗之姿,亦有?不凡见地。敢问尊驾贵姓?”郑三郎未曾寒暄几句,便已丝毫不掩饰兴味,抛开自家弟弟的上官开始关?怀他人。
容暄眼眸微挑,倒也不恼。
祁隐色淡如水,声线如常清冷:“姓祁。郑氏下帖相邀,定国公?收下了自然就会?来,这应当与天德星无关?罢。”
惹得岳银朱以袖掩面。
郑三郎反是听得笑容加深,转而询问:“这位可是岳小姐?那首《高士咏》流传甚广,我在京畿已然听人传诵,今日一见,确实也是秀外慧中,清新脱俗。”
面前女子轻轻颔首,语带笑意:“郎君夸赞,实不敢当。不知可否请您帮着寻位使女,引我入席。”
“正是应当,诸位快快请进!”
郑维立时?频频点头,自己则趁势摆脱父亲给的差使,说?是亲自领贵客入府,转眼间就已不见人影。
因?着男女宾客于前后院分席而坐,故而唯容祁二人与亲卫随郑三郎而去,岳银朱则是跟着郑家侍女移步后院。
“还请定国公?见谅。六郎近日新得了经?书孤本,日日手不释卷,并非有?心如此行事?。到底尚未开宴,索性就由他去了。”郑三郎笑意吟吟开口,瞧着是脾气?不错。
容暄细品这话,心下了然:这意思是,我弟弟有?他自己的兴趣,就算是上官也要少?管,最好也别给他脸色看。
怨不得这般郑重地给定国公?府下帖,又专程指了郑维与兄长二人一同出门迎接,还真是别有?深意啊。
只?是不知,唯此意,还是仍有?彼意?
遂道:“瞧着三郎与六郎年岁有?些差距,却不想你们二人颇为亲密,倒真是兄弟情深,不负郑氏家风。”
“郑家人向?来兄友弟恭,无甚恶事?。我早过?了而立之年,又与六郎非同母所出,只?是兴趣相投,到底是有?割舍不断的骨肉情在呢。”郑三背手在后,步履轻快,坦言庶出之事?。
祁隐闻言,认真打量他一番,只?觉他形容还很是年轻。
及至院内,见草则金线绣墩之属,霜露不变色。池左右植垂丝桧一株,绿阴婆娑。
宾客坐席错落,其间布置真假难辨,显出春意盎然。
若是从?前,容暄定会?赞叹不已,极言底蕴深厚无处不精致。
可近来花用的地方实在多,她难免习惯成自然,只?觉大世家积攒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拿去卖了换钱估计又能拉起一支北上的商队。
蠢蠢欲动的心竟有?些按捺不住。
诸多念头暗中博弈间,却听郑三郎开口打趣道:
“到底比不得定国公?年少?有?为。听说?帝都上门提亲之人快要踏破定国公?府的门槛,您却是丝毫无有?成婚之意。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言,心有?所爱而痴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