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还未俯下身子就被揽腰扶起。
“衣衣,这与你?又?有何干?”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倒是朕负你?才对。先前已打算着封你?为后?,此事一出,到底还是得耽搁了。”
贵妃如柳枝般依偎在皇帝的肩侧,闻言只道是陛下抬举,破涕为笑。
夏婵衣其实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若要论起来,宇文辰待她已算是极好。
皇帝年轻,样貌也不?差。后?宫佳丽三千,自己虽不?是独享天恩,却也可称其间之冠,衣食用度世无可比。家?族子弟亦是由于自己,能得陛下几分偏爱。
哪怕外臣进谏害得自己背负骂名,皇帝却仍然?坚持要赏她皇后?之位,以求二人并肩而立。
无论放在哪朝哪代,这段情?缘故事必会受人赞叹,就像如今的帝都闺秀俱为之羡艳。文人墨客落笔生花写成诗词歌赋,为帝王添上痴情?的色彩。
然?而。然?而。
染了艳红蔻丹的指尖攥紧了披帛。
夏婵衣将思绪从浓雾中挣脱开来,倏然?想要冷笑一声?。
我是享用了天家?富贵,可难道真正得利的不?是背后?的父兄?他们既混上了大好前途,又?不?用亲自付出代价,不?用见识深宫的无奈。
我被斥责为妖妃,难道不?是因?着皇帝怕分兵御敌有伤己安,遂弃边将北十六城拱手他人?朝臣们借我喻他,我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宇文辰总说,他有自己的难处。英明的帝王总要将权力全?数拢进自己的手中。
可大雍的皇帝忍辱负重,是为了他自己的天下。我呢,我当一块泼满污水的靶子也能换来至尊之位么?
宫妃和奴婢也没什么两样,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又?何必去?可怜那执掌生杀大权的主子?
更不?必说,他走阴诡之道害死?忠臣良将,将皇后?娘娘的性命当作权力的献祭,视阖宫妃嫔为官场随意摆弄的棋子。平民百姓,他又?何曾放在心中?
云鬓花颜的贵妃想起昨日得的信儿,心想:外头的说书人总爱讲神仙救世的故事。我这等微末尘埃,难得有人不?嫌弃,够给那些人铺半寸路,便算是......没白污了这副皮囊。
真不?知他日史书工笔,要如何将我唾骂?
龙纹空心砖精美非凡,夏峰却只觉得这物?什雕刻的花样太多,跪起来实在难受。
好在二女儿,不?,贵妃娘娘的面子尚在,引得皇帝终是开了金口给他赐座。
夏太傅瞧见贵妃娇媚的容颜,不?免再度暗自庆幸。若非当年早早下定决心,将女儿留待闺中只待入宫,如何还有今日的一张护身符?
到底是嫡出,又?有这样的美貌与运气,就是比她那庶姐强上许多。
奈何他心中坠着一件极为要
春鈤
紧之事,向来老?谋深算的夏太傅时时惦记着难放,竟也没注意上首贵妃的异状。
“太傅,朕向来倚重于你?。”宇文辰双目微凝,朝下一扫,“此番群臣进谏,朝野之间流言纷扰,可朕仍是保你?一命,甚至看在爱妃的面子上连你?的虚衔都未去?啊。”
“蒙陛下垂怜,赐臣再造之恩!臣自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虽九死其犹未悔!”夏峰立时起身跪伏,深深叩首。
他的声?音微带颤抖:“虽说是那吴德忠为求平步青云而一手炮制了瘟疫,并伪造了调兵圣旨与臣的亲笔书信,但说到底他曾是臣的门生,臣也甘愿受罚!”
“臣出狱后?实在寝食难安,遂挥笔作悔诗五首,望聊以警诫世人。”
夏贵妃垂眸拨弄着桌案上的青玉缠枝连纹瓶,颇觉君臣二人可笑得紧。
宇文辰则颔首,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奈何事关重大,总要给信州、给天下人一番交代,太过?轻纵到底于自己声?名不?利。
“衣衣,如今见你?父亲无恙,总算可以放心了罢。”
“陛下圣明!”婵衣抿唇一笑,“妾身就知必是那个无礼的定国公在冤枉父亲。父亲他数年为官向来兢兢业业,又?怎会做出此等恶事呢?”
皇帝把玩着贵妃的一缕碎发,正要命他归府闭门,且先淡出朝堂,却听夏峰骤然压低了声音:“陛下,信州全?境俱为容翎所掌控,听闻毗邻的晋州、兴州已有郡城失陷敌手,其中广平郡的郡守居然?直接开城而降,不?可不?防啊!”
“防,防,防!”宇文辰陡然?色变,“说得轻巧,朕难道不?曾调派大军压境么?他们对叛匪束手无策,都是废物?!喻尚领着的那些老?东西还坚称容翎只是自保,何等荒唐!”
“天下岂有起兵不?为夺权者??”
皇帝阴鸷的脸色愈加扭曲,显然?数日以来被此噩梦缠身,教他不?得安枕。
夏峰却是不?顾御前失仪,抬头直视天颜:“陛下,容翎小儿能走到今日,所依托的不?过?是容家?累积下的世代清名。若是丢了这个依仗,您说,他还能得老?臣开辩与百姓夸赞么?”
“废话。”宇文辰眉头紧蹙,忽而意识到什么,渐渐松开,“你?的意思是”
“臣似乎有了些眉目,或可解燃眉之急。”
他的语句犹带不?定,神情?反而十分激昂,眼底晃荡着几分得色。
“父亲,您年纪大了,不?要在御前乱讲话,这等时候您还是回家?修养才好。”
皇帝还未追问,倒是贵妃娘娘抢先开口。
夏峰按捺住皱眉的冲动,只是暗暗慨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家?女儿都是位居一品的贵妃了,却还着实缺了些眼力,此时不?赶紧立些功劳,夏家?怕是真要失势。
到时候他即使能再回朝中,也大不?可同日而语了。家?族倒是还有贵妃撑着,可那些费心集聚的门生故旧,如何维系?
而他所要说的,陛下必然?接纳。
“太傅,有话直言。”宇文辰拍拍那双细腻玉手,略作安抚。
“陛下,臣自打容翎回京时起,就吩咐人留意着定国公府的一切动向。”夏峰不?自觉加快了言语,“只是定国公府上下打理得如同铁桶,丝缕消息都不?肯泄露。”
眼见皇帝面色不?虞,他又?飞快补充道:“可是,当初秦氏扶棺归乡之时,曾遣散不?少的丫头小厮,这些旧人中有一个姓赵的洒扫仆役就住在京畿的小村,教我寻得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