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我是不会留你的,那天你说你还有个姑,你自己走吧。就回你姑家,回你自己的村子。那四只鸡被孙瘸子拿走了,我也不和你争论那个了,你还不起,我也没想着再给家里头多双筷子吃饭。”

他想好了,这么倒霉的事落在他身上他只能认了,可是之后是一辈子的大事,关系自己,也关系眼前的男人,不能一错再错。

赵光伟冷硬开口,说完了,转身要走。

冰冷的土砖上,跪着的年轻人惊恐万分,面色惨白,下巴哆哆嗦嗦地发抖。

陈苹没想过他会这样说,他甚至以为他会打死自己,可是,他是逃跑出来,他也没想过再回去。

年轻人突然一把抓住了赵光伟的裤子!他惊恐地摇头说不走,他说自己会干活,能不能让他待在这里。

“我一定报答你,我给你家干活,我会干活,什么都会,就是我死了,下了地府我也保佑你,你收留我在这吧,你别让我走!”

赵光伟懵了,怎么还有人赖在自己家里头的?

昏暗的屋子里,光影明灭,空气里沾染了一丝蜡烛的烟火苦气。

男人回过身想推腿上那只手,却推不开。

“哥你行行好,你让我留在这,我什么都能干,我真的什么都能干。”

陈苹全身发抖,吓地呼吸暂停,猛烈抽搐。他的眼泪疯狂往下流:“我不走,我想活,我姑打我,孙瘸子也打我,他们串通好了,是我姑把我栓到孙瘸子屋头的,我不想回去,我害怕,我不走。”

这是什么意思?

赵光伟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却突然撩起了衣裳!这可把男人吓坏了,赵光伟眼一下收紧,脑袋里的弦瞬间断裂,厉声喊你干什么!我可没有动你!

赵光伟想蹲下身把他的动作止住,年轻人却硬着头皮往上撩,他腰上有一块很长的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过的,很狰狞,令人惊惧地刻在身体上。

“哥,光伟哥,你看,你看我身上的伤,这里是被镰刀割过的,是我表弟割的,就在我姑家,他们没有想让我活过。”

陈苹抖着嗓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苹想起那天院子里的女人,鹦鹉学舌地喊着称呼。

赵光伟懵了。

陈苹失去理智,疯狂地想向他证明。眼泪大颗大颗滑落。陈苹把领口往下拽,赵光伟阻拦不及,呼吸一停,年轻人的脖子上也有伤,锁骨突出,肋骨明显,心口的地方有一块乌黑铁青的血淤,还以为是胎记,骇人至极,皮肤密密麻麻都是血点子。

他抖着声音说:“这是被人踹的,他们压着我打我,拿棍子打,还拿水泼我,就是因为我不愿意给他们跪下学狗,他们就这么打我。”

陈苹眼眶干涩到疼痛,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羊崽子,只是想要求生。

“还有这,还有这里……。”

他想到什么,焦躁着急地去撸自己袖子。

赵光伟愣愣地看着他。

年轻人的一只胳膊几乎都不能被人叫做胳膊。它无比细瘦,像干柴,却比干柴凄惨万分。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黑色的血痂触目惊心,血迹在他的胳膊上擦出长长一道鲜红,最新的地方是被他掐着的手腕处,惨痛地红着。

“我姑也打我,我爹娘临死留了钱给她,她占了钱整天的打我,她把我卖给了孙瘸子,孙瘸子把我……”

陈苹嘴唇抖了抖,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拿鞭子抽我,特别特别长的鞭子,我快死过去了,光伟哥你行行好,我什么都给你做,我不能回去,我真的不能回去。”

陈苹哭了,先是泪珠滚落,之后撕心裂肺不可控制地大哭。

这算什么?这是把赵光伟架在高架子下不来了?

赵光伟真是不知道作了什么孽,说着放人,他只劝自己是积德了,没想到那人却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不走了。

陈苹疯狂抽噎。

他在赌,他知道自己又作践了自己一回。他就赌这个男人是个好人,或许是那晚的那个窝窝头给他的错觉,陈苹记得很清楚那天月光下的男人很温柔,轻轻地递给他一块布让他擦脸。

从没有人对他那么说过话。他愿意去赌这个人是个好人,他只有这条路了,他就是死也不想回到从前那地方。可是,他也不想死。

陈苹不想死,越是被希望死去的人,相反越祈祷活着,陈苹为了活着可以下三滥,他比所有人都想活。

赵光伟看了他一会儿,他认得这双眼,就在那晚的月光下,这个人躲在他鸡窝里。他看他可怜才送给他窝窝头,那人狼吞虎咽,顾不上一点体面。头发乱糟糟的,插着茅草。

那一刻他竟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人好看,漂亮过。他现在再看,仍然好看,清俊乖巧,头上的那顶劣质的假花让他俗气了,像在疼痛里滚过一轮,泪流满脸,向他凄惨的示弱。

赵光伟比他大五岁,他其实是看出这个人的心眼的,他在绑架他的良心,他就是在赌自己的软弱。

赵光伟和他僵持,赵光伟不说话,地上的人也不起。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是一方败下阵来。

男人闭上了眼睛,脑袋乱糟糟的,他说你站起来吧,今天我不赶你走,你自己去寻个住处,我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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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第七章

陈苹是在三天后才知道,原来他和赵光伟的结婚申请还没批下来,要是真按死理,他们确实不算夫妻。

结婚申请是村里递上去的,赵光伟按了手印,陈苹也按了。那是在他们成婚后的第二天,从大队走出去的时候陈苹能明显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眼光不一样了。

陈苹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他望着秋日层叠褐色的山,思绪飘的很远。

从大队出来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赵光伟在前面走,大步流星,陈苹在后面跟着,赵光伟想甩开他,故意加快步子,陈苹最后只能小跑着追他。

“光伟哥,递上去了这个,咱俩就是结婚了,是吗?”

陈苹穿着洗干净的白麻上衣,把大拇指上的红印泥搓下去,弱弱地问。

赵光伟侧脸棱角分明,在前头一言不发,好半天才生硬回复了他一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