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陈苹心脏砰砰跳,如芒刺背,他拼命扑闪着睫毛,低着脖子,轻轻推开了一条小门缝。髁來茚缆

陈苹从门缝里走了进去。

这不是他就想要的吗?陈苹拼命吸气,硬着头皮。

这里屋的人是个老实人,是个正常人,他晓得自己有多贱,是个爬别人炕的婊子。他想着就是死,望屋子里这个人能让他死的体面。不像孙瘸子,孙瘸子心肠歹毒,他真怕那老头子死后也折磨自己,他是爹娘生的,要是死了,到了地底下,他一副苟延残喘的身体让娘揪心。

屋子里仍然和几天前的摆设一样,桌子上点着油灯,烛光摇摇欲坠地晃着,光影明灭,茶缸只有一只,盛了水,赵光伟低着脖子在给一条破洞的裤子打补丁。

捏着针的男人一滞,感受到了门口杵着个人。

刚才大门外头的声音赵光伟都听见了,他低着头的脸庞冷硬,无言地打着补丁,说实在话,他是没想到那个男人敢进来的。

也是,连那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做出来,折了他辛辛苦苦养的四只鸡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脸皮薄生的正经人家。

赵光伟有多久没搭理他,那人就在门口待了多久,只听见有人的喘气声传出来,阴阴的,若不说还以为是鬼魂。

夜色如墨,天边浓浓的阴云,连星星也没有,死寂死寂的,山里的树枝黑了夜映到地上,泛着森森的鬼气。

一直站了一个时辰,站到门外的看客都散了,陈苹低着头,听见一个低哑的男声道:“进来吧。”

门外的人愣住了,陈苹一下抬起了头。

隔了两天,赵光伟终于再次见到了陈苹。

第一回见陈苹,是在村里的大队院里,他手脚被绑着,身上也斑斑血迹,整个人被折磨的连个人样也没有。

赵光伟眯起眼睛,放下了手中的针,沉重地打量起走进屋的男人。

陈苹洗了脸,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他的两腮瘦的有些凹下去,像要凋零的柳叶,病态的漂亮。眼下一片乌青,他瘦高,骨头架子似的,穿着白衫黑裤,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头上的那朵红花。

那朵红花一看就是假的,劣质极了,花朵是用布做的,几片红布裁成了花缝到一起。那上头洒了金粉,陈苹走进来,赵光伟注意到他鼻头几处亮晶晶的,眼睛扑闪也发着细碎的光,想来是红花洒下来掉到了脸上,陈苹一概不知。

陈苹低着脖子,垂着头,他的眼睛颤巍巍地看着炕上的人影,身体微微发抖。陈苹终于走进了屋子,他看着稳重冷漠的男人,赵光伟也丝毫不惧地看了回去。

就一眼,年轻人马上吓地闪回了目光。

屋里很安静,无声无息,陈苹低着头,闭上眼睛,“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你跪我做什么?”赵光伟阴沉地看着他,冷冷地问。

陈苹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年轻人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手指揪起膝盖上的裤子,耸着肩,细条的眉毛耷拉下去,哑着嗓子开口。

“我对不住你。”

这是他必须说的,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这辈子是要折在这间屋子里了,炕上的这个男人被他连累成了犯人,是最清白最无辜的人,他害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一辈子。

晦暗的屋里,陈苹弓着身子,眼睛看着地面,光影在孱弱的人身上摇曳,红烛的光把他的脸也映红了,苍白的脸接近透明,眼底亮晶晶的忏悔。

炕上的人影僵住了,赵光伟眸光一紧,转过头凝视着他。

一道粗哑的男声在陈苹头顶响起:“继续说。”

陈苹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上下牙不听使唤,磕磕巴巴地张嘴。

“我晓得,你这样的好人家是看不上我这种人的。”他眸光一紧,陈苹喉咙滚动,紧张地闭上眼:“那晚…是我偷偷的,爬了上去。”

赵光伟嘴角一耷,英俊的脸霎时黑的像炭一样。

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露出的胳膊上小麦色的肌肉鼓起。赵光伟还在期盼,期盼什么都没发生。

他去看底下的人脸。就是这张脸,这双眼睛,那天晚上他要是没那些软心肠,没那些好脾气,这人些许就不敢做出这种惊天的事,这样的破事也落不到他赵光伟身上!

赵光伟想起爹娘,又想起多少忍辱负重的日子。一腔怒火瞬间无处发泄。

他是个好人,赵光伟愿意做个好人,他对谁都好,谁的忙他都会帮,这不是因为他想要好名声,赵光伟从来不是虚荣的人,他这样做,只是因为他善良,他为人正直,他真真切切地有一副好心肠。

可是,善良的代价是什么呢?他品尝到了什么叫好人没好报!什么叫无妄之灾!就是底下跪着的那个男人!

新社会不讲媒妁之言,他赵光伟却被迫娶了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要是他不娶,就会有人把他告到县里,就会让他到头来冤死在枪口之下!

“你和我,到底有没有……?”

陈苹呼吸急促,小声开口:“是。”

赵光伟认了,万念俱灰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很安静,突然一阵风在耳边擦过,陈苹愣愣地抬头,下一秒,一个模糊的东西擦着风急速地朝他头上打去!他不敢躲避,“砰”地一声,那东西打在了他脑门上!

陈苹疼得眼前一黑,身子控制不住晃了晃。原来那是一个线筒,陈苹爬过去,把它拿到手里,线筒上头是没有插针的,只缠着一圈绵绵的线。

男人站到了地下,走到陈苹面前。他鼻子里吭吭喘着粗气,胸膛不停起伏,他有些失控了,赵光伟从来不打人,刚才那下他用了十足的劲,几乎想打死眼前这个男人。

现在他也有些后悔了,赵光伟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打人终归是暴力行为。

光影下,陈苹的额头迅速地红了,在他苍白的脸上绽放地很鲜艳的红色印子。他颤颤地抬起头,不敢吸气,年轻人眼底迅速地蓄满泪光。

陈苹说:“我知道你要撒气,你打我吧,我这命不值钱,这辈子我当牛做马,我都赔。”

陈苹手撑着地,给他磕了一个头。

屋子里的那根蜡烛烧啊烧,年轻人的脸也像被火燃起来,冰冷冷的染红,好像烈火烧到了冰块,他眼睛里的泪光在烛火下细碎的发亮。

空气仿佛凝结了,压抑的氛围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光伟内心郁闷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喘不过气。

这算什么?赶鸭子上架?逼人就犯?他心里憋屈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