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得到召见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他战战兢兢地回禀完二?皇子谋逆一事,便垂头等着?下?一步指示。
天子神色平静地听完,只淡淡道:“再命人?去静仪公主府一趟,既然怀有身?孕,这段时间便安心在府上将养,不宜随意走动。”
方?越一听便知?道,陛下?这是要将静仪公主也?一同软禁起来了。
天子心中自有主意,他这个女儿算不上多么聪明,上回她找上晚晚求情已是让他有些不悦了,晚晚性?子软,听人?说几句话就?傻乎乎地想要帮忙,哪里能想到自己这是被当了枪使。
晚晚如今怀有身?孕出不得任何问题,他会好好护着?她们母子两个,绝不会给旁人?半点可乘之机。
二?皇子谋逆被废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朝堂,满朝文?武听闻此事,第一反应皆是难以?置信。
谋逆?二?皇子莫不是疯了?当今圣上是什么人?物?纵说是大燕开国以?来最铁腕的君主也?不为过。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乾纲独断之时,二?皇子怎会蠢到在这节骨眼上谋反?
唯有少数知?情人?暗自抹了把冷汗,心知?这是陛下?在杀鸡儆猴。卢修远下?朝后便病了一场,暗自庆幸多亏太子殿下?拦着?,否则自己的下?场怕比二?皇子好不到哪去。
接连数日?,天子在朝堂上雷厉风行,将二?皇子旧部连根拔起,便是太子一党也?折损了不少人?马。
太子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能被父皇迁怒的,想必本就?手脚不甚干净。
虽天子有意封锁前朝动静,但闹出这般阵仗,姜映晚终究还是听到些风声?。
这日?天子来看她时,虽面上仍带着?温柔笑意,她却恍惚从他身?上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轻抿唇,小心翼翼地靠进他怀中,小手轻轻抚着?他胸口:“九郎别生气了。”
天子垂眸,见她眸中满是关切,独独不见半分惧色,不由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晚晚都知?道了?”
姜映晚仰起小脸,认真点头:“我和宝宝会一直陪着?九郎的。”
她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峰。二?皇子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如今竟生出谋逆之心,他身?为人?父,心里一定心痛极了。
天子静静凝视她良久,忽然将脸埋进她颈窝,喉间溢出低沉笑声?。
他的晚晚啊……怎会这般惹人?疼?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他、护他,可他却不能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布的局。
若是晚晚知?晓他连亲生骨肉都能算计……那双漂亮的眸子,怕是会噙满惊惧的泪水吧?
姜映晚伸手环抱住他,一边像他过往哄自己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让他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
天子从她颈间抬起头,指腹抚过她平坦的小腹,目光灼灼地望进她澄澈的眼底:“晚晚,朕会护好你们母子,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都有朕在。”
他会为晚晚和她的孩子,扫清一切可能存在的障碍。
姜映晚眼中映出他专注的神情,唇角绽开一抹甜软的笑:“好,我相信九郎。”
第82章 前世 他梦见了前世的自己。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舜华宫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姜映晚常爱让人搬一张椅子?, 坐在海棠树下赏花。
天?子?离不得她半分,便将含元殿里的许多事?务搬到了舜华宫来处理。
怀孕四个月的姜映晚腹部已?有几分明显隆起?, 她生得娇小,腰肢格外?纤细,天?子?每每望向她的腹部总是?心惊胆颤, 生怕她承受不住这份重量,所幸这个孩子?十分懂事?, 并未给她的母亲带来太多不适。
姜映晚反倒不似他?那般担忧,太医日日皆要上门诊脉, 便是?身子?哪处不适了也能尽快调整过来,平时身旁更是?宫女环绕,哪怕丁点危险的东西都到不了她面?前来。
她掰着手指计算日子?,终于到了三月十四日这一天?,距离她重生之日已?整整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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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她不仅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还和陛下结为?夫妻怀上了他?的孩子?,桩桩件件放在从前都是?她不敢想的。
天?子?见她望着海棠花叹气,握住她的手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映晚向他?摇摇头,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去年这个时候我刚进宫, 正?好大病了一场,还好您来看我了。”
若不是?他?来探望她,让她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他?的手,不然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迈出那一步呢。
天?子?回?想起?那时, 眼?中也浮起?暖意:“晚晚那时病殃殃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实在可怜。”
那个柔弱的孩子?缩在被子?里,脸上烧得通红,还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叫他?“父皇”,实在让人难以抵抗。
他?握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惹人怜爱的孩子?,他?是?她的父亲,是?她最亲近的人,该好好护着她。
“那时候我太胆小了。”姜映晚不好意思地抿起?唇,靠近他?的怀中,仰望着他?的脸道?,“您看着我一定感到很为?难吧。”
她那时骤然从父母双亡的孤女变成尊贵的公主,自己还未曾适应这个身份,看到他?总是?躲避,也不肯开口叫他?父皇。他?却还对?她那般好,有什么珍宝总是?先送到她这里,她生病了也是?百忙之中亲自来探望。
幸好她重生了这一回?,大胆抓住他?了,要不然这么好的陛下不又得被她给辜负了。
天?子?轻抚着她的后脊,嗓音温柔:“朕的确有些头痛,不知该如何与晚晚相处,谁让朕一试图靠近,晚晚就怕得将要哭。”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调侃,姜映晚脸颊微红,解释道?:“九郎生得太有气势了,您一看过来我就禁不住腿软,实在控制不住。”
毕竟她从小在姜家长大,自己的爹爹又是?个性子?儒雅温和的,忽然有一天?她被告知,眼?前这个威严冷酷的陛下才是?她的亲爹,自然是?难以接受。
天?子?睨她一眼?:“朕在晚晚面?前可从来没有冷过脸。”
他?虽不喜王昭仪,却为?了见她每日勉强自己往永宁宫去,知晓她胆小柔弱一时无法转换身份,在她面?前也总是?和声?细语。即便这样,每每撞上她躲避畏惧的目光,心中仍不可避免地失落。
究竟要怎样做这个孩子?才不会感到害怕?他?虽有几个子?女,却对?他?们从未生出过这样的慈父之心,那些孩子?也并不似她这般柔弱。
那段时间他?头疼得要命,怕再撞上她畏惧的目光,也只敢在她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去见她。
姜映晚见他?大有找自己翻旧账的意思,撒娇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软绵绵地讨饶道?:“都是?晚晚的错,不该害怕您,九郎别跟我生气了。”
天?子?望着她娇软可人的模样,哪舍得同她置气,搂住她的腰笑?道?:“要说也该是?朕的错,不该生得这样有气势,让晚晚觉得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