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苏辰的眉头拧了一下，“我记得贵司领导跟我说，我情况特殊，在每周三和周末的下午，助教会上门四小时带我学。”

“四小时？一周三天？”

陈墨雨难以置信，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苏辰狐疑的目光，她又赶紧把头低下去，慌张地说道：“我问问情况，请稍等。”

陈墨雨拿起手机小跑到阳台，拨通了 Jasper 的电话。

“对啊，我那天没跟你说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就安排得紧凑一些吗？我没说吗？天啊我这个脑子……”Jasper 在电话那头有些诧异，主要还是诧异自己的记性开始退化。

现在和 Jasper 争论工作时长已经没有意义，兜兜转转到最后，无非就是他继续念叨现在手上没人可用，又把自己的那部分提成给了陈墨雨，然后求陈墨雨忍耐。

陈墨雨没有太为难他，只是重新计算了一遍时薪，咬着牙接受了。

在 Jasper 的千恩万谢和自我抨击中，陈墨雨无奈地挂上电话，闷头回到了客厅里。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迫你，你可以和你们领导说换个人来，或者我帮你说都行。”苏辰靠在沙发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又或者，他早就料到了发生这种局面的可能性。

陈墨雨双手垂在腿边，右手的拇指把其余四指来回摩挲了一遍，又仰起头甩了甩头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资料，抽出一份递给苏辰：“四小时就四小时，苏先生你不累就行。”

陈墨雨的决定不在苏辰的猜测范围之内。

那晚死都不愿搭理他的陈墨雨，醒酒后第一件事就是逃离自己的陈墨雨，现在却居然愿意留下来。

“为什么？”苏辰垂着眼，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资料，“你明明不想和我有接触，如果很勉强的话……”

“不勉强，为了钱，全都是自愿。”陈墨雨把所有情绪都吞进了肚子里，表面依旧云淡风轻。

“你很缺钱？”苏辰见陈墨雨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那种混的很不堪的样子。

“嗯，”陈墨雨轻轻地应了声，“我要出国了，所以准备存点钱。”

苏辰的声音似乎变得沙哑了些：“什么时候？”

“今年七月左右。”

“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出国的，我不记得你有过这种打算。”

“在我决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的那天开始。”

这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重归一片死寂，却又像石头丢进了死水潭里，表面波澜不兴，内里却泛起暗涌与涟漪。

苏辰的手藏在口袋里，眼神落在别处，连呼吸声都开始颤抖。而陈墨雨并不在意他对这句话的反应，手在那些资料页上来回翻动，带出一阵“哗啦”的响动声。

“苏先生，可以开始了吗？如果您的时间浪费了，我们也是不会退钱的。”陈墨雨又恢复到之前那公事公办的态度，扬着手里的资料问道。

举着资料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良久，有些发酸，但她没打算抽回，只是若无其事地盯着苏辰。

苏辰喉头滚了滚，然后坐直身子，接过了她手里的资料，仔细地翻看起来。

“这一份是测试你现有英语水平的题，时间是一小时。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开始。”

苏辰点点头，起身进卧室找了一支笔，拿着那份测试题坐在了餐桌边。

“测试分为四个部分，你手上的题涵盖听力、阅读和写作。等你这边完成后，还有一个口语测试。”

苏辰转动着笔“嗯”了一声，陈墨雨就当他听懂了，也没打算再啰嗦，打开手机正准备播放听力材料，他却突然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陈墨雨说：“陈小姐，请坐餐桌旁边来可以吗？那么远我可能听不清。”

打卡

12.还是飞回他的手心

陈墨雨手里的动作一滞，但没推脱，拿上东西坐在了苏辰的对面。

手机里的音频开始播放，苏辰没有再看陈墨雨一眼，立刻进入了学习状态，仔细地做起了题。

看着苏辰坐在自己对面，时而单手托腮，时而眉头轻蹙，那认真的模样让她有些恍神，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高三那年，回到了在苏辰家那宽大的餐桌前奋笔疾书的日子。

有了第一次去苏辰家躲雨后，每次父母争吵时，陈墨雨便会直奔苏辰家。时间一长，两人都熟络起来，陈墨雨也逐渐了解到，苏辰高她四届，曾和她一样是理科生，高考成绩非常不错，正就读于全国有名的华大。而他现在毕业在即又保了研，所以才闲赋在家。

见他似乎不排斥和自己相处，秉着“现成资源，不用浪费”的原则，陈墨雨便趁机求着苏辰给他讲题。以至于每每到他家打发时间，苏辰不光得伺候她吃喝，还得不厌其烦地给她解答物理和化学问题。

在同样的问题上反复解答了几次后，苏辰心态有些崩，一个没忍住，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你不擅长物理化学，为什么你还要选理科？”

“因为我更不擅长政治啊，我高一分班前政治最高分五十四分。物理和化学还强点，至少能及格。”

陈墨雨一点也不认为苏辰问这话是嫌弃自己笨。就算是，她那时也挺想得开：

选都选了，现在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苏辰听到陈墨雨这么理直气壮的解释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等陈墨雨下次又过来蹭吃蹭喝时，开始针对性地给她补课。为了让她消化的效率更高，他甚至翻遍了市面上各种辅导材料，先自己筛选一遍，挑出她需要加强的部分，一点点掰开揉碎地讲给她听。

陈墨雨常常看着桌对面正在草稿纸上龙飞凤舞的苏辰就开始走神，苏辰发现后便敲敲桌子，一脸无奈，却只是喝口水，耐着性子把刚刚的知识点又重新给她讲一遍。

也多亏了苏辰这么严格又耐心的辅导，陈墨雨以往的最好成绩是冲刺普通一本，而她高考的最终成绩报某些 211 学校都稳。

现在想来，她从来没问过苏辰为什么愿意这么耐心地教自己，她也没有过任何的抗拒或者怀疑，只是不自觉地就跟着苏辰的规划走了起来，听之任之，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同样都是餐桌上，曾经的自己，是那个云里雾里，等待苏辰解答疑问的女高中生；此刻的苏辰，是那个沉默不言，按照自己要求一笔一划做着测试题的学员。

当时，两人的感情还没开始，现在，两人的感情早已结束。

听力音频播完，陈墨雨关掉了播放软件，却没有挪开双眼，继续注视着苏辰答题。

苏辰下笔有力，笔尖和纸张之间摩擦地“沙沙”作响，尤其是他收笔时勾划的那一下，总是拉长着笔画，落入陈墨雨耳中，则是一段柔长的勾勒声。

很久没有听过苏辰写字发出的声音，陈墨雨觉得这似曾相识的响动有种催情的作用，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从背后搂住苏辰，然后又悄然转到他身前，坐在他的大腿上，探究他落笔在纸上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放在多年前，上演这样的场景只会让她觉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光是幻想都明显不合时宜。